肩膀一阵刺痛,傅千颜打了个激灵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被那黑衣男人背在身上。
迎面劈来两把大刀,男人左右闪躲,一跃而起,借着刚好交叠在一起的刀锋飞身逃离,却是还未踏到下一个着力点,又有两把大刀横空劈下,直冲男人面门。
傅千颜脸色骤变,大喝一声“小心!”,人已徒手接下了那来势汹汹的攻击。
可虽说是避开致命一击,这两刀齐落之力道也绝不是蜻蜓点水。
傅千颜扼住两人手腕,但人还是被巨大冲力猛地压在男人后背,如此力道,两人只一瞬间便被拍落倒地。
她动作极快,滚落之时将两人手腕齐齐扭断,却感双手粘稠无比,摊掌一瞧,竟全是黑黢黢的泥水。
“泥人!”傅千颜眸色一凛,心里道:“污土泥人。小时就听师父讲过,生长在极晦暗肮脏之地,食烂肉、饮污血,被称为地狱狂魔。那时以为只是传说,未曾想竟真有其物。”
她从地上站起来,瞧着那黑衣男人左劈右砍,动作霸道狠绝却又如行云流水般巧妙,刚中带柔,柔中绕刚,一招一式直中要害,叫那些泥人近身不得。蓦地一手捏着剑诀,一手持剑朝上,身子旋转着飞向半空,黑衣男人冷喝一声:“着!”手中长剑挥向地上泥人,砰砰砰一阵爆响,那些泥人以全化成黑水。
傅千颜不禁看出了神。
此等功夫,若非有二三十年根基的内力做辅,绝不可成。
那黑衣男人瞧着年轻甚轻,却已有如此作为,当真世间少有的练武奇才。傅千颜从小便被傅紫缨说成半个武痴,今天见到身手如此非凡之人,自是心中敬佩,朗声道:“看来皇宫之人也不全都是庸碌之才,公子年纪轻轻功力却已如此深厚,真叫人佩服,佩服。”
男人眸光一闪,人轻悄悄落地,“姑娘何以说我是宫里人?”
傅千颜嘴角一翘,笑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泥潭都长出怪物了,还不见我身边这位身份之尊贵,之不同凡响?”
她打趣之时,人已去了周边查看,一边轻敲着四壁,一边侧耳细听。
男人闻言,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抬手一边掸着自己那金边黑缎的袖口,一边凉凉开口道:“既然姑娘心思这般玲珑剔透,不妨在推一推我究竟是兄,还是弟?”
傅千颜神色微怔,她自然是看不出面前这人到底是皇帝龙珏,还是湘王龙荀,否则也不会以身犯险,去和那大鱼斗得遍体鳞伤。
世人皆知,铭后为铭帝诞下三位龙子,便是今日的龙宣皇帝——龙珏,湘王龙荀,和长明公主龙祈。
上天赐福,铭后一胞双胎,且两个皇子都是天庭饱满,粉雕玉琢,生得一模一样。
铭帝大喜,举国同庆,帝都烟花百日不绝。
为给两位皇子积德,铭帝更是大开国库,梁米钱财对外毫不吝啬,就连寻常百姓那几年过得都格外富裕。
也正因如此,宣帝和湘王相貌如出一辙之事,早在他们出生那刻便不是秘密。百姓更多的是好奇,两个站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子丑寅卯的兄弟,他皇帝陛下要怎么分辨呢?
当然,这都不是傅千颜要考虑的问题了。
三年前龙珏下令秘密处死丞相府所有人,她的念姐姐也因此丢了性命。
大好青春,早早凋零。在那边大火后,连在这个世上最后一点痕迹,都随风而逝。
她不恨龙珏,却绝不想与他为伍,更不要说与他产生什么没必要的交情。
但龙荀不同,温文儒雅,待人谦和有礼,是所有人眼中的谦谦君子。
傅千颜也是女子,又怎不会对这样的男人心生好感?
面对大鱼的攻击,她本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转念又想想,如若这葬身鱼腹的是那湘王龙荀,天下女子可不都要寡欢半生了。
她上下打量了这黑衣男人一番,一手抵着下颚,分析道:“我听说龙荀身边有两个贴身护卫,都是水灵灵的姑娘。我刚刚看那鱼群吞了一个黄衣女子,她应该是为舍身救你才吸引的鱼群,所以我觉得你是龙荀的可能性大些。”
男人认同地点头,赞道:“姑娘好眼力。”说罢他也上一眼下一眼重新打量了一遍傅千颜,似笑非笑道:“我看姑娘身手不凡,对皇宫之人、之事又了解的这般清楚细腻,想也绝不是寻常布衣吧?”
傅千颜摆手笑笑,“又不是在大街上相遇,说是出逃小姐,恐怕你也是不信的。”她虽这般说,却还是不肯正面回答龙荀的问题,人也一直在仔细敲着四壁,语气倒轻松,但神色却隐藏不住丝丝阴霾。
龙荀也并未下问,直接转移了话题,解释道:“刚刚的黄衣女子是云璃茉,确如你所说。不过现在我只剩下一个云璃姬了。”
傅千颜应了声,头也没抬的说了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而后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绝情,便又侧头补充道:“以后对她姐姐好点。”
龙荀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反问道:“又不是妻室,该如何好?”
“嗯……红颜知己吧。”傅千颜斟酌了一下言语,颇为经验十足的漫漫道:“历朝历代红颜知己都比妻子侧室什么的吃香。”
龙荀眉头轻挑,“自古红颜多薄命,你这样说,岂不是诅咒于她。”
“我可没有这意思,你切莫多想。”傅千颜一抬手,阻止了黑衣男人继续这个话题。“我可不想连人家一面都没见,就直接成了仇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此红颜非彼红颜。我那红颜是知己,你那红颜是祸水。若是祸水,便要倾人家的国,倾人家的城,倾得人家倾家荡产,那自然命薄。”
“哈哈!你这个姑娘见解独到。”龙荀被逗得大笑,眉眼之间盈光闪闪,仿若星辰。他在宫中这多年,处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处处提防,处处算计,拖的身心俱疲,如今却没想着能遇上这样一个有趣的姑娘,真是不枉秦山这一遭了。
“嘘!”傅千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人趴在了地上,耳朵贴着地面,秀眉紧蹙。“下面有动静,不知是人是鬼。一会儿我打破地面,你掩护我。”
“好。”龙荀应了声,拔剑戒备。
不得不说这古人的时间和精力属实太富裕,一个隔层也要弄得地震不倒。傅千颜连发三掌,除了自己脚板发麻,地板竟然没有半点开裂痕迹。
“姑娘,你身上有伤,不如……”
“不碍事。我今天还不信解决不了它了。”傅千颜皱着眉挽起袖子,跃到高处,卯足了劲聚于掌上,带着劲风呼啸而下,只听“轰隆”一声,掌风卷着尘土瞬间席卷了铮间石室。
龙荀被呛得咳嗽不止,待能看清环境,早就不见傅千颜的影子。
地面被打出半人宽的洞。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骇人的破坏力,若是砸在人身上……龙荀眼角不由一跳,停止想象。
洞内漆黑一片,情况不明。他喊了几声“姑娘”,里面也是毫无回应。
现如今后无退路,更何况他要找的东西还未到手,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想罢,龙荀握剑的手紧了紧,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