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的眸光晃了晃,猛地给田来财磕了一个头:“来财,是我们对不起你,可今日这事儿,我们也是迫不得己。今年开春后,就没下过一场雨,村里麦子的收成不好,乡亲们已经啃了两月的树皮了,就等着稻子能收的好点。可谁料——那稻子要干死了。若是不想办法,咱们全村的人都完蛋。”
族长泪眼婆娑地抬眸,看着田来财:“恰好这个时候,你要回来了。”
他想,这也不能全怨他们,谁让他穿金又戴银,在他们眼前炫耀?
族长这话没说,田来财却猜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难过。
“来财,村长真的都是为了我们,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就抓我们吧。”
“不,是我的主意,和他们无关。”
“村长,没有钱,我们一样得死,倒不如陪着你一起死得了!”
众人你争我抢。
“够了!”田来财厌烦地嚷了一声:“我说过要报官抓你们吗?你们走吧。”
众人听到这话,愣了。
“来财,你、你说什么?”
“我让你们滚,还不快滚,别等我改了主意!”
众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村长起来,转身就走。
村长走了两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张银票放在了田来财的腿边,这才离开。
门外,已经赶来的护院们,瞧见眼前的一幕,挠着脑袋问:“这——咱们还抓人吗?”
春婶斜了那说话之人一眼,看着村民们离开,忍不住在心底,这也是一群可怜的人。
田夫人回过神来,赶紧扑到田来财的身侧,低喊了一声“老爷”。
田来财抬眸,看着田夫人道:“娘子,我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后来有钱了,我就觉得穿的光鲜亮丽珠光宝器,才是真正的有钱。可今日——我忽然发现我错了。”
钱财外露,终究招致祸患!
田来财揉着元贵的脑袋,瞥见孩子怀里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鸡,眸光闪了闪。
良久,低喃一声:“这是咱们家的恩人,等回去后,咱们要将它厚葬。”
转日里,田来财就离开了老家,并将老家的这处宅子卖了,再没回来过。
不过,他人虽然没有回来,他却用卖宅子的钱,请来了工匠,在田家村挖了一条水渠,一直通往临近的河流,水渠绵延整个田家村的田地,灌溉了原本干涸的土地,让将要枯死的稻子,重新获得生机。
也正是从这日起,田来财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富贵装扮,穿的与寻常百姓无异,若是寻常人在路上碰到他,定然不会觉得——
他家财万贯。
水渠建成了,他让人给村长带句话,他要做生丝买卖。次年开春,田家村就开始养起了蚕。
只是田家村的人,再没见过田来财。
多年后,有人曾问田来财,“当初为何不直接给他们银子,度过难关。”
田来财笑着道:“我给钱,不过是解决了一时之需,无法治其根本,若是来年再干旱,又当如何?人心都是贪的,若是给钱,只会助长了他们的贪婪,倒不如治其根本,给其活路,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勤恳地活着。”
不过,这都是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