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香阁当中,青铜香炉,烟火缭绕,为这深秋添了一丝暖意。
然而小十五的一句话却让整个场面更加尴尬。
两人自然不会是十五说的那个意思。
“这么说,两位是真的没带钱吗?还是说一开始就是存心想要吃霸王餐?”
那名伙计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了,不过唇角那一抹笑容仍然不减。
赋香阁能在酒江城这种地方做到数一数二,除了本身的经营之外,待客之道也声名远播。
面对想要赖账的食客,赋香阁的做法也与其它那些酒楼有所不同。
首先他们会提供两种方法,给没有钱付账的食客选择。
第一种是食客随便留下一样随身携带的东西,用来抵还饭钱,无论是否等价都可以,但是需要食客题上姓名。
第二种则是对于会些诗词文章的读书人,可以即兴留下一篇作品,作为饭钱。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任何限制,一个人只能有一次机会,不然赋香阁早就被吃垮了。
而它的这种做法,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也因此留下了许多广为人知的佳话。
例如,一位进京赶考的才子题下一首有名的诗篇,后来高中状元,这首诗瞬间声名大噪,引来无数人临摹。
据说这赋香阁当中还留存着朝中某位贵人的砚台。
“怎样两位?选一个吧?”
伙计给两人陈述其中的规矩之后,将选择的机会交给了两人。
“你怎么看?”
叶路看着杜明月示意她选择一个。
“我身上剩下的贴身之物也只有母亲送给我的这枚玉佩了,不过我答应母亲不能离身的。”
杜明月左右为难,右手轻轻从腰间那枚琉璃玉印上抚过。
“作诗的话,那就让我试一试吧?”
杜明月有所决断,看了叶路一眼之后,向前迈出一步。
伙计点了点头,回到柜台处取来了笔墨纸砚。
作为名门闺秀,杜明月也算是自幼饱读诗书,富有才情,几步之后,便提笔落字。
“君以明珠献贼寇,空余山河十五州。”
墨如游龙,一气呵成。
伙计也是眼前一亮,见杜明月已经放下手中的狼毫,赶紧将那墨宝收起。
“两位这就算是付过饭钱了,请便吧。”
伙计笑意盈盈的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两人自便。
听闻此言,杜明月点了点头,匆忙跟上已经朝着酒楼外走去的叶路。
“这些人怎么?”
杜明月一走出酒楼就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完全静止,纹丝不动。
“额~把他们给忘了。”
叶路突然想起刚才因为被围观,把整个街上的时光都给静止了。
意念一动,人流恍若不觉,继续忙着收上的事情,叫卖声再度回响在耳边,热闹非凡。
杜明月白了叶路一眼,微微撇了撇嘴。
“十五,那咱们去给你置办一身衣物?”
“先不要,姐姐,我们还是先去救救那些小伙伴吧,”
十五慌忙摇了摇头,略有轮廓的眉宇之间写满了担忧。
杜明月抬头看着叶路,这件事情她自然记得,但是终归是需要叶路做主。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十五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些坏人把你关在什么地方吗?”
杜明月询问道,如果能够找到那些孩子,以叶路展现出来的实力,想要救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不记得了,就是一个很大的黑屋子。”
十五认真的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不用想了,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叶路揉了揉十五的头发,拍着杜明月的肩膀,示意她跟过来。
“你在这酒江城还有熟人?”
杜明月一边走,一边疑惑的看着叶路。
“不算熟人,也是刚见过的。”
叶路摇了摇头。
“就是那个城守,他一定知道。”
杜明月瞬间明悟叶路的意思,一城之守,对管辖之内的事情虽然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是一定有所了解。
……
城守府邸坐落在酒江城正中心位置,与那处府衙相邻。
城守大人刚刚狼狈的跑了回来,带了二三十个府兵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此刻仍然是惊魂未定,瘫倒在一张躺椅上大口喘息着,如同劫后余生。
“大人,您怎么慌里慌张的,是京城又要来人巡查了吗?”
一名颇有几分姿色的侍妾走到城守身旁,纤纤玉手给这位大人揉捏着肩膀。
她只当是城守又接到了上级巡查的消息,之前每次这个时候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每次但凡那些巡查的使者一来,这位城守就要暴瘦好几圈。
“去把香炉燃上,给大人定定神。”
侍妾朝着身旁的奴婢吩咐道。
似乎是回过几分神来,城守轻抚着肩膀上的玉手,喃喃自语道,
“这次更麻烦。”
城守声音沙哑,有些含糊不清。
侍妾听的不太清楚,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声询问,城守却突然大声喊叫道,
“快、快,拿纸笔来,赶快去。”
城守空洞的眸子泛过一道光亮,一把推开侍妾,焦急的催促道。
一名下人飞速跑到书房当中取来笔墨,
“愣着,干什么,快把书案给老子拉过来。”
城守想要起身,却发现腿脚仍然还在止不住的颤抖着,怒火冲天的朝着所有人嚷嚷着。
两名下人匆忙又把一张书案抬了过来,放在城守的跟前。
那名侍妾战战兢兢的帮着磨墨,平日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城守如此慌张,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作为侍妾,一定要懂得察言观色,虽然这位平时多少有些愚笨,但是这时候也深深明白不能多说话,一句说的不对,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了。
“妈的。好端端的酒江城,怎么就来了个这样的煞星?”
“要不是他,拿下那个郡主之后,老子一定步步高升,荣华富贵。”
“二三十条命说没就没了,得赶快把这件事情告知京城,上报给圣上。”
“不行,报给圣上的话,师出无名,我这顶乌纱帽铁定没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时之间,城守反而无从落笔,不知道如何是好。
思忖许久之后,城守歪歪扭扭的写下几行大字,
“过来,把这些墨迹吹干。”
写完之后端详了一便,城守朝着那名侍妾勾了勾手指。
“待会让人立刻把这封信想办法送到天光寺,交给那位神僧。切记,一定要快,不能有任何耽搁。”
城守吩咐着,表情凝重,说完之后再度瘫坐在那张躺椅之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二三十名府兵,若是寻常人还好说,但是如今这位君主最忌讳的就是官兵私用,若是有心人呈报上去,他绝对死无葬身之地,眼下也只能从那位神僧身上下手了。
如果那位愿意开口,那么自己足以安然无恙,而他要送出的那封信的内容,则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叙述出来,略微加以改动。
把所有的事情归咎于抓捕郡主,遭人阻拦,丝毫不提是关于拐卖幼童的事情。
为官者,若是没有这么点颠倒黑白的本事,怕早就羊入虎口,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去告诉刘二狗,最近给我收敛一点,不然出了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城守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朝着身边那位侍妾吩咐道。
侍妾愕然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今天的事情究竟因何而起了。
“老爷,老爷,有人闯进来了!”
城守大人刚刚静下来的心弦突然紧绷,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忙起身,朝着大堂外边望去。
当看清楚来人之后,一屁股瘫坐在躺椅上,腿脚没有任何力气。
一男一女以及一个幼童,落在城守眼中却是索命的鬼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