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堪回首

刚刚上班没有两年的李引弟，见多了城市里的花花绿绿，也觉得有辆车方便自己回家。

一年到头，在城市工作的孩子们都回家，李引弟也开着贷款买的小车朝家开。

好朋友徐应还没有上班，穿着卫衣和运动裤，早早等在在路边摇摇手冲李引弟示意。

“哇，你这车不错呀。”

徐应一上车，摸着车里的配饰，激动不已：“欸，小子，不错嘛，赚大钱了！”

“你还不知道我么，每个月就赚两千多块钱，这车便宜，首付两万，贷款四万块钱买的。”李引弟看到好朋友对自己崇拜的眼神，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潮红，手摸着方向盘含蓄的笑笑。

“对了，咱俩好久没见了，你还买了车，请我吃顿饭呗，我给你买炮！”徐应摸摸肚子，自从放假还没有吃过一顿肉，心里正是缠着的时候。

好朋友一起又有好事，自然一来二去，桌上的啤酒瓶已经摆了四瓶了。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再喝了，我得快点回家，要不然一会儿下班高峰期车多了我就不会开了。”李引弟招招手叫服务员，准备结账。

“没事儿，咱们这就是个小县城，更别提咱们那村子了，你唯一担心的就是要是自行车蹭到你车上你该问人家要十块还是二十块钱补漆的钱。”徐应已经喝得有点多，舌头在嘴里艰难的搅动着。

李引弟望着自己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无奈着笑笑，将他扶起来放在汽车副驾驶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准备发动汽车。

一路上李引弟将车开的歪歪扭扭，后面跟着的车已经压了好几辆，偶尔有车不满鸣笛提醒，李引弟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半天，却不知道盖踩油门还是该换挡，只能现场摸索着。

仪表盘上的油门指针已经开始颤抖。

“哇哇哇……”两个年轻人望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树干，激动呼喊着：“我们要飞起来了……”

李引弟看着前方，只要看不清路，便靠在方向盘上努力朝前靠，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声在整条乡道上刺耳延长。

一路上李引弟根本没有换过档，只是靠踩油门，将车开的快要飞起来，下午两点多，村里人很多去打牌或者去上班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达到村口。

只是到了村口，他才意识道应该将脚从油门上放开了。

速度依然没有降下来。

“怎么回事？”李引弟心里迟疑，担心车有了问题。

他低下头望着脚下的三个踏板，试图每一个都重新踏一下。

突然汽车像是踩到什么似的，车子向上抖了抖，又急速向前。

直到撞上邻居家的柴草堆，因为李引弟没有踩油门，发动机熄火这才停下。

“嗯？”强力的推背感将徐应吵醒，他一睁开眼睛，望着车窗上散落的柴枝，看到李引弟惊惧的双眼，幸灾乐祸的笑着：“还真是过年了，你也太着急回家了吧。”

李引弟被吓醒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因为一直踩着油门而僵硬。

李引弟从车上慢慢走下来，朝车后走去。

黄菲家的妞妞站在路边望着李引弟，两只眼睛乌黑明亮。

李引弟心里一凉，却还抱着一丝侥幸，朝她摇摇晃晃走去。

路边散落的柴火下面，小宝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李引弟倒退一步，捂着嘴巴努力没有喊出声，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嘭。

汽车关门的声音，将李引弟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不就是撞到徐叔叔的柴火堆上了么，我一会儿给他说一下，他家的柴火我用了，明天我去村上买一点还给他。”徐应看到李引弟脸色苍白，摇摇晃晃走过来，靠在车尾笑他：“你怎么了？！简直和出人命一样！”

这么一说，提醒了李引弟。

他侧过身，一只手撑地，努力站起来，将地上的柴火拨到一边，露出了被碾压过的小宝。

“你……”徐应原本以为这次的事情吓到了李引弟，没想到真的撞到了人，看到小宝柔软的身体，他惊呆了。

李引弟一手将小宝提起来，放在车后座。

徐应看到跟着跑过来妞妞，一边询问李引弟：“你要做什么？”

李引弟望着已经昏迷的小宝，默然道：“能怎么办，趁没人的话扔掉啊。”

“你脑子有病啊！”徐应立刻拒绝，他皱着眉望着李引弟：“这是一个生命啊，要是他妈报警怎么办？！”

李引弟关上车门，望着妞妞，一把推开徐应：“报警就报警咯，现在我杀了他，总比他治病要钱，留下后遗症要钱，要是变傻子了我还要照顾一辈子吗？我才多大，车贷我还没有还完呢！”

虽然李引弟的声音不大，但是徐应觉得每一句话震得自己整个心脏都在颤抖。

“那你……可是……”徐应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抖着嘴唇木着脸：“万一，你去医院检查没什么问题呢，至少先去一趟医院吧。”

“你有没有脑子，你自己被这么重的车碾过去试试看啊，去医院？你要不要用笔在我脸上写着我是凶手？”

妞妞虽然不明白两个人说什么，望着两人凝重的脸色露出了恐惧的眼神，她拍打着车门，试图想要叫醒小宝。

李引弟望着妞妞，眼神微微闪过一丝凶狠。

徐应一把将妞妞拉在身后，驼着背恳求：“这孩子这么小，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先处理那个吧，现场我来处理。”

李引弟本不同意，后来眼神闪烁，想想也同意：“徐应，你可别忘了，要不是你中午要我请你吃肉喝酒，我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孩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是你害的！”

徐应退了一步，拉着妞妞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他面如土灰点点头：“我知道，我承担。如果要坐牢，我去。”

李引弟坐上车，准备带小宝离开。

他叹了口气，心里忽然不舍：现在才发现自由的空气，多么诱人。

徐应望着李引弟启动好几次才发动起来的汽车，离开了这里。

他闭着嘴巴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问。

徐应带着妞妞，望着地上的刹车印，想想用柴火铺在上面点燃了。

火种吧嗒吧嗒燃烧着，将徐应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徐应拿起电话：“我们一起来玩吧，我在徐叔家门口点的火，都带点吃的来啊……”

徐应努力做出兴奋开心的样子，擦擦额头的汗水，将妞妞送回了家。

李引弟开着车从村里又折回了城市，经过邻村的荒坟，李引弟在车上找了工具乱刨了一个坑，将小宝扔了进去。

小宝的手指动了动。

李引弟望着小宝的手指，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抿紧嘴巴闭上眼睛，落下了第一铲土。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引弟望着自己面前平摊的土坑，踩了上去，来回走了好几圈，直到土被踩实，这才停下来。

他扶着铲子望着远处的夕阳，颤抖着长吁一口气。

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是另一个村中好友中宏。

“李引弟，这都快过年了，什么时间回来呢，今天徐应烧了特别大的一个柴草堆，我们都在这里烤土豆红薯吃呢！”

“我现在还在外面……”

未等李引弟说完对方继续道：“我知道啊，但是徐应说为了庆祝你回来，他专门从徐叔那里买来的柴火堆，村子女孩也都说呢，你是不是找了个城里的女朋友不回来了。”

“扯淡！我晚上回来。”李引弟一听，脾气又上来，点了支烟将车开到从小一直被父母老师警告的河边，在车里放满了岸边找来的石头，将汽车缓缓沉入了水中。

他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激动。

除了徐应，还没有人见过他买车他开车。

以后，也不会有人看见了。

晚上李引弟做公交车回到村子的时候，柴火堆已经熄灭，黄菲已经开始在村里疯狂呼喊着。

“你怎么才回来？”早早就在村口等他的徐应，一见到他下车，立刻迎上来。

看到他没有开车，随口道：“你把车停哪里了？”

“沉河里了。”

“什么？……你才买的啊，还没暖热呢……”

李引弟看了徐应一眼，对方立刻住嘴。

“黄菲的孩子丢了，已经开始在村里闹开了”徐应小声提醒道：“你把那个孩子扔哪了？其实扔在路边让别的人捡到送去医院，就好了。”

李引弟望着徐应，愣了半天冷笑一声：“什么孩子，我从来不知道！我今天刚回村子你就告诉我黄菲的孩子丢了，这么大的事情，赶紧去看看要不要帮忙啊……”

徐应明白李引弟已经准备遗忘这件事，他点点头跟上李引弟的步伐：“我还是佩服你，我们以后都要忘记这件事吗？”

李引弟转过身，狠狠的抽了一下徐应的脑袋。

黄菲听完徐应对这么多年前的陈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地底直冲脑门。

“所以，你们就这样瞒了我五年？”黄菲冷冷道。

“我们，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们这次闯的祸太大了。”徐应跪在黄菲面前，拍着胸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引弟也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