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办公室加班的蒋峯，望着窗外云间月，心中哀叹案件的侦破过程。
按照平日，现在已经是结案的时候了。
而这一次，才刚刚开始。
正在沉思当中，陈天然匆忙回到办公室：“蒋队，王大力准备招了！”
蒋峯一听，立刻拍桌子跟着对方回到审讯室。
“你还这么年轻，原本也做的是普通的工作，就是因为这一件事要进监狱失去自由，你真的甘心吗？”
“你以为你进去了，就没事干每天躺在床上吃饭睡觉，我们这些人努力工作纳税养着你啊？”
包谷米用笔尖敲敲桌子，不紧不慢的攻心。
陈天然坐在审讯台前，继续为王大力到了杯咖啡，拍拍对方的肩膀小声道：“我们领导来了，你的未来现在全靠你自己，别错过了。为了傻傻的命令而牺牲自己的生活，真没必要。”
“你们，确定我只要招了就可以脱身？”
看到蒋峯进来，王大力有些局促不安的舔舔嘴唇，一脸希冀重复了刚刚的要求。
蒋峯坐在包谷米身边，点点头：“你先说，说出来的内容有价值，我们可以宽大处理。”
王大力想了想，喝了一大口咖啡，点点头：“我想清楚了，我说。”
“我是前年过年的时候看着网上的招工广告，应聘到保育院做司机的。每天负责送老师们回家或者接一些来客，如果没事就找个办公室打游戏。”
“大概一年前，我和大家熟了，才知道原来我们保育院是西南政法大学旗下的保育院，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怎么奇怪？”
“第一，像这样待遇丰厚的企业职位，早在发布之前就已经有各种关系户了，怎么会在网上招人？而且还招我这么一个社会闲人？第二，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些孩子，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住在这里，但是我很少见过保育院有父母来探望，所有的孩子几乎天天住在这里。第三，”王大力说到最后一点时刻意顿顿，睁大眼睛望着蒋峯：“我在这里，每年都有孩子来，每年也都有孩子失踪。但是所有人，对于失踪的孩子，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来过一般。”
“那那些孩子呢？”包谷米手里的笔落在桌子上，咕噜噜转了一圈也顾不上捡。
“消失了。他们没有来过，也没有离开过。活着没有记录，死了没有尸体。”王大力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死者是谁？”蒋峯将受害者的照片放在王大力面前，令其烤受良心的炭火。
王大力望着照片，沉默了三秒钟无奈的笑笑，耸耸肩叹了口气。
等到重新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刚刚的青涩，而是冰冷和绝望。
“他是编号023，没有名字，在我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了。我来的时候，他爱叫也爱笑。后来，我经常能看见老师罚他站在屋子外面。开始我只是觉得小男孩调皮，老师教育一下也无可厚非。可是，有好几次，他只是在教室里说了两句，老师就会让他出去罚站。”王大力脑海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深吸一口气苦涩道：“然而这只是开始。后来，老师都不用说，只要询问谁调皮上课谁说话，大家想都不想就指他。甚至有一次他当时就被罚站，大家发现彼此冤枉他时，没有道歉更没有内疚，就只是笑笑。”
“渐渐地，班里谁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只要莫名其妙没意思，就会在他身上踩两脚，在他的胸口打两下。”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会反抗。”王大力抬起头，眼泪直接掉落：“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怎么抗得过四五个小伙伴？他用两手推，对方将两手控制。他用两脚蹬，对方还有人拉着他的双脚。剩下的，就是毫无节制的殴打和玩弄。”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这么温暖的太阳下？这种事情是小孩子们不懂事，这种事情是老师疏忽了，只要发现就好了？”王大力耸耸肩苦笑着。
“然而，我看到的，是老师用笔，一字一句的记录，每一天，说了什么话，引起了什么样的反应。记录的是，某一天殴打多少次，关禁闭多少次，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他们，是用这些孩子，做心理学测试。”王大力面色苍白，一手捂着嘴巴难以置信道：“所有的生物学测试，我们可以用动物来做，而唯有心理学，必须用我们自己。而星星保育院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测试。”
“你们看到的自闭症的孩子，真的是天生自闭吗？”
“他们不是在照顾孩子，在那些老师的眼中，他们是在照顾猴子，是在抚慰工资，是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态了！”
听到王大力的控诉，三个人都回想起下午见到那些孩子们一脸戒备的表情和那些孩子仰起脸张大嘴巴大喊的行为。
原来这也是一种求助，无法表达，就算阳光再热烈，孩子们的心，依然是冷的。
“你说的，是真的？”陈天然不敢相信：“在现在这个时代？就在我们市？”
听到质疑，王大力突然眼神锐利望着他：“你以为的文明社会，是你生活的这部分文明，太阳尚且有照不到的地方，更何况文明这种虚幻的东西。”
蒋峯听到这话，皱皱眉头，总觉的这话说的太高明。
他翻看王大力的履历，对方就是一个高中毕业的社会闲人，但是在刚刚的谈吐中，他思维清晰逻辑紧密，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编号023，是你扔的第几个？谁让你扔的？”
蒋峯一边问，一边找出星星保育院的职员表。
开门人：老李。生活老师：静静。班主任：薛刚。司机：王大力。院长：汪洋。
“欸？”蒋峯将所有的资料翻了个遍，少了一个人。
王大力望着他，以为对方是有些生气自己说假话，立刻辩驳：“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他是我扔的第三个。其他两个，我都扔在山里面了。我只是希望，023，生前没有带他出来逛一逛，也没有给他吃过什么好吃的，我想让他看看这个世界特别大。”
蒋峯看着他，几次张张嘴最后又抿紧。
“蒋队，你怎么了？”包谷米在旁边看到他这样，奇怪道。
“蒋队……你是不是咖啡喝多了想上厕所？”陈天然一脸严肃的问道。
蒋峯瞪了对方一眼，又看看包谷米：“包谷米，你觉得这口供，怎么样？”
包谷米挠挠脑袋，低下头沉默三秒道：“王大力说的，全是真的，但是也没有说完。他早就想要报警，想要被我们抓住。同时，我有点怀疑，一个社会闲人，说起犯罪行为头头是道，都能反驳陈天然，有点怪。”
蒋峯将志愿表递给他，两人相视一眼……
包谷米询问道：“王大力，你们那个主任是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主任？”王大力一脸茫然，我们保育院没什么主任啊？
“不对啊，就是昨天我们去游戏室时，将所有孩子丢下来，自己出去不知道干什么的那个主任，叫什么来着？”
王大力的谎话立刻被陈天然拆穿。
三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糟了！我们错过了一个和案件有关的重要人物！
“蒋队，要我现在去保育院吗？”一想到对方可能潜逃，陈天然坐不住了，立刻申请去保育院抓人。
“等等……”蒋峯站起身摇摇头示意他别着急。
蒋峯看到王大力伸长脖子想要偷听的样子，将陈天然和包谷米拉到门外，小声安排道：“现在我们终于知道星星保育院到底藏得是什么秘密，已经距离破案近了一大步。既然王大力主动愿意帮助我们，我们不如就借着东风，让他帮着我们将这个案子给破了！”
“那，还有一个失踪的什么主任？”包谷米和陈天然想起这个幽灵一般的人物，都觉得有些不踏实。
“万一，我们将凶手错过，怎么办？”
“不……”蒋峯下意识的拒绝，看到其他两人都在看自己，他摇摇头：“首先这件事是整个星星保育院都做出来的，不止那一个主任的事。另外，如果主任要畏罪潜逃，早就做了，为什么昨天还被静静看到自己？我怀疑，这个主任就是那个给王大力教如何口供的人。”
“蒋队你的意思是说他是自己人？”陈天然皱着眉头：“如果是自己人，为什么早不报警，这都几年了，牺牲了多少个孩子的人生，现在才爆出来？”
未等蒋峯回答，包谷米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时机是最玄的东西，不能强求。”
蒋峯原本一长串的对白被包谷米一个玄字就解释了，他冲包谷米摇摇指头冲陈天然点头道：“就是这个理！”
“王大力已经告诉我们很多重要线索，现在我们来商讨下一步侦破方式。”蒋峯嘴角微微一笑，小声谋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