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庄请来的这位章大夫世代行医,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医术自然是精湛的。可如今连他也瞧不出来两名丫头的死因,怎能不叫庄里的几位管事闻之色变。加之各种流言蜚语和数日前那位疯道士的话,都让几人脸如白纸,嗫嚅半晌无人敢吭一声。
梅落雪的目光扫过众人后,心中烦燥更甚,转身问涂山衡,“涂山兄以为呢?”
贴着右侧墙壁抱臂而立的白凤潇眨了眨眼睛,还未等涂山衡开口便抢着问,“梅庄主,敢问方才那些丫头们议论的疯道士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愣,目光全都投到她的脸上,心中均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哪儿来的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偏偏白凤潇笑脸盈盈,朱唇轻启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左右两颗尖尖的虎牙更是抢占眼球,给她秀气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慧黠与可爱,反而让人无法厌恶。
梅落雪轻咳两声,抬眼见屋中并无外人,这才回答,“七日前,庄外来了位疯疯颠颠的道士,自我祖辈以来人人敬重修士,是以命人带他入庄好生款待,不料此人吃饱喝足后反而诅咒我们全庄不得善终,还说此地乃是天煞之地,根本无人能活,你说气不气人?”
“哦?”涂山衡蹙眉,“真有此事?”
“唉,好几名仆从亲耳所闻,岂会有假。”梅落雪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们梅花庄先祖一直敬慕仙地,故而迁居此地早已三百余年,得昆仑圣地灵气庇佑,庄中人人得以长寿至百岁,是以才繁衍数代,有了如今的规模。可那疯道人竟说此地乃天煞之地,还说庄中之人不得善终,实在令人气愤。”
白凤潇微微挑眉,目光转向涂山衡问,“涂山公子乃是圣地之人,可曾听过‘天煞之地’的传说?”
“天煞之地?”涂山衡一愣,还未答话便听隔壁房间传来另一声尖锐的呐喊,同之前的两声尖叫一模一样,屋中之人神色大变,双腿皆有些站立不稳。
“怎么回事?今夜都疯魔了不成,贵客在此却都如此没有规矩,梅锦汐呢?跑哪儿去了?”接连发生的事情将梅落雪的耐性彻底磨光,脸色微微发青,咬着牙厉声喝斥。
便听门外传来忽匆匆的脚步声,很快,梅锦汐略微颤抖的声音伴着白雪扑簌的声音同时响起,“启禀庄主,……又有两名侍婢同时……同时暴毙,还请您移步过去看看!”
“什么?”梅落雪浑身一震,险些被这噩耗击倒在地。幸亏身旁的涂山衡及时将他扶住,没令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他站稳之后也顾不得多说,抬步就朝门外赶去。
众管事面面相觑后,也是压下心头颤意急步跟上,只有涂山衡一步未挪,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白凤潇脸上问,“姑娘如此镇定,莫非知道什么?”
“嗯?”白凤潇本在思忖此事该如何阻止继续发生,未料涂山衡一直在关注自己,闻言神色微凝,继而笑问,“涂山公子说什么?我竟听不懂呢。”
涂山衡往前走了两步,追问道,“等闲的姑娘陡然见此怪事,还有两具女尸在此,定惧怕非常,可姑娘你不但没有半点恐慌,甚至若有所思像是知道什么,难道……。”
“难道什么?”白凤潇忍不住收起笑容,凝目正色,“难道涂山公子觉得此事是我所为?或是这些婢女的突然暴毙与我有关?”
被她的反客为主逼得哑口无言,涂山衡毕竟修养良好,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白凤潇才走到床边,目光凝视尸斑已经顺着脖子爬上脸庞的女尸,探出指尖覆到外侧女尸的脉搏上诊探一番,确定和章大夫所言差不多,这两个婢女无病亦无中毒的迹象后长叹一声,收指时不忘在床幔上用力擦拭,掩去内心那点悸动才转身出去了。
隔壁房间里,两名婢女躺在地面,同先前暴毙的两人情况差不多,皆神态安详,长发披垂在地面,看起来跟睡着了差不多。只是那尸斑已经爬上手背,密密麻麻看得人心里发毛。
白凤潇过来的时候,章大夫已经诊视完毕,结果差不多,听得众人都是神情肃穆,脸如锅灰。
“涂山兄,你看这……,”神色惨白的梅落雪几乎把涂山衡当成了救命稻草,颤抖的手指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目光散乱,已然心力交瘁,完全没了主意。
涂山衡的目光从地面的女尸转向梅落雪脸上,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沉吟片刻才答,“目前尚不知晓侍女们暴毙的真正原因,依我之见,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不如先找一间空置的院子将她们停放好,与外界封闭隔绝,我们再慢慢调查原因。”
“对对对,”似一语惊醒梦中人,梅落雪连忙看向肃手在旁,脸若寒霜的梅锦汐,“听到涂山公子的话了吗?赶紧清间院子出来将她们隔离,杜绝任何人进出,凡庄中再有人议论此事者,直接以家法处置!”
“奴婢这就去办。”梅锦汐应声同意,转身离开,她与白凤潇擦肩而过时,后者清晰看见她眼中深藏的恐惧,交叠在小腹间的双手也在不停颤抖,显然四名侍女的突然暴毙加上之前疯道士的胡言乱语,已经让梅花庄里的人都吓破了胆,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连句遗言都没有便与世长辞。
幸而梅花庄是大户人家,纵然出了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故,却尚未影响全局。
很快便有仆从进屋将脸上爬满尸斑的侍女抬了下去,先前的喧闹也随着被庄中管事的镇压逐渐沉寂下来,一切都似没有发生过般,只是暗中有股诡异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却再无人敢私下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