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元玄子那天从迎仙居见到独孤境和玉泉子,思绪万千,未及静下来整理思路,又碰上赵至善前来下战书。
好似车轮大战,一波接一波,不让人片刻安宁。
元玄子疲惫不堪地回到太乙观,已值未时。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湿雾渐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来,形势逼人!
京城那面要来人逼他,独孤境派人偷书已经逼他,赵至善上门逼他,玉泉子见面逼他,艾金玉出家逼他,幕后的神精咒几次三番用毒药逼他。
逼来逼去,无非就是让太乙观挪走,或是让他元玄子滚蛋!
莫非,太乙仙方真的就在太乙观吗?
连元玄子自己也迷惑了。
……
仙也没有心绪用斋。
道教信奉:过午不食,知福少食。
认为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戈,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索性避谷。
元玄子进到丹房后,双盘于榻,服入三粒延寿丸(枣泥、芝麻、栗肉、茯苓、黄精、天门冬、白术,炼蜜为丸,梧子大。)以代谷食,继尔叩齿咽津纳气,以练自家地元神丹。
然而,不知怎么,一时却难以入定,千头万绪涌上心来,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既紧急又重要?哪一个哪一物不是既难舍又难忘?
都说玄门清静,哪知四处刀光剑影!
正是逃避无门,解决无路!
脑海里一片翻腾,如云蒸霞蔚,万壑争流,挥之不去,斩之不绝。
元玄子感到内心窒息快要爆炸了,他突然仰天大笑出门去,信步来到太乙观的侧门,站在崖边眺望群山,以缓解紧张的心绪。
恰在此时,听到有人朗声笑道:“沉浮千古事,谁与问东流。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那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元玄子闻听立即转身,前后左右,却人影皆无。
“仙师,是您吗?请您显身垂教。”
元玄子面向西北昆仑方向,跪倒在地,闭目敛神。
“兰碎作香尘,竹裂成直纹,焱火炽昆冈,美玉不受梵。一指神,你又何必施此大礼呢?人间何来老神仙,世上只见老疯癫。哈哈哈。”
待元玄子起身仰目望去,眼前站着一位鹤发遮目,麻布裹身,跣足木屐,手持藜杖的老人。
他前鸡胸后罗锅,浑身污垢,十指黝黑,居然还指着自己那张看不清底色的大花脸说:
“大千世界浩茫茫,收拾都将一袋装。
毕竟有收还有散,放宽些子又何妨?”
元玄子何等人也,听罢此诗,纵身一跃,一把扯掉老者的披肩长发,笑道:“原来是老哥哥!也算我方才没有白跪!”
谁知那老布袋轻盈地躲闪腾挪,一如狸猫。
元玄子频频出招,却丝毫撞不到老布袋。
老布袋伸出两指直点元玄子脑后的天柱穴。
元玄子感到一阵冷风,想闪已来不及,被重重地戳上了。
“你以为我宿醉啊。”元玄子虽不满被老布袋袭击,但突然间浑身轻快,胸口憋胀的感觉一扫而光。
“元道长莫非不知天柱穴是治疗忧心症的奇穴吗?”
老布袋看出他的疑惑,便说。
“你若知我心忧,也当知我何求。非是居高身不退,实乃手无寸功。太乙观有名无实,得不到太乙仙方,我元玄子寝食难安,愧对仙师天命!”
两人说着,一起走进观执书屋。
老布袋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叹道:“你可知我的辛酸?!”
“你老布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元玄子在他对面坐下。
“错!大错!”老布袋少有地挥舞着拳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元玄子亦一跃而起,两人一搭胳膊,在书屋内开始太极推手。
太极推手之要在于信息的传递与反馈。
信息传递分三个层次,低层次是皮肤知觉传递,中层次是气场感应传递,高层次是意念传递。
半小时默默地过去了,不知他们之间相互传递了些什么意念。
“老哥哥必是到孤峰山领教了神精咒的厉害吧?”元玄子收了手,重新回到太师椅上落座。
“神精咒的火神功已经炼到了魔界的高层次,我的布袋子也收不了他的凌风镜了。”老布袋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不会吧?那你怎么救出他们几个的?”元玄子非常吃惊。
“唉呀,原来你那徒弟燕玄虎他没跟你说!”老布袋又激动起来,说:“这事要论功劳,还得算在木椟子身上,他见我拿布袋收不了凌风镜,差点儿被火烧死,急中生智,挖了盆神精咒的屎尿给他浇了一身!哈哈哈,你可没见到,那个臭哇!”老布袋笑得差点儿抽过去。
“还有这种事!”元玄子也觉得邪门,可是就没听燕玄虎说过,他平时不是挺能打小报告的嘛。
“真是原汤化原食,哈哈哈。”老布袋越想越好笑。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咱们不能端盆屎尿当成炸药包吧,况且,还是神精咒自己的,要是别人的,说不定还不好使!”元玄子意识到形势逼人,情况危急。
“是呀,神精咒几次本番地给你下毒,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上次放荧光粉的人你查到了没?”老布袋问。
“没查到,但我猜到是谁了。”元玄子说。
“猜?能靠谱吗?你猜的人是谁?”
元玄子刚想说话,书房外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师父!你在吗?”一个女子声音甜甜地叫着。
元玄子一使眼色,老布袋闪身进了里间,放下门帘,他贴着墙壁倾听。
“进来!”元玄子仍然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古籍线装的《道德真经》。
进来的是艾金玉,她一眼看到元玄子手里的书,先是怔了一下,随后马上恢复自然。
“问候师父道安!”艾金玉走到书桌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你有什么事?”元玄子没抬眼皮。
“回师父话,我有情况汇报。”艾金玉没敢站起来。
“什么情况?”元玄子翻过一页书,仍然没看她。
“禀报师父,赵至善住院了!”艾金玉窥视着元玄子的表情。
元玄子的古籍线装《道德真经》是大开本,挡住了他的脸。
“嗯,还有什么事?”元玄子淡淡的说。
“下周一京城那边要来人,还是上回来的那两位领导。”
元玄子放下书,对艾金玉说:“我决定批准你出家!你斋戒三天,在太乙真人像前披衣纳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