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德一见情形不妙，立即把张贤寿推到一边。
武学兵隔着桌子，再加上有柳芝叶拼命拦着，才没有让他们撕扯到一起。
吴成德心里明白大家喝得酒都多了，扭头对仍然圆睁怒目的武学兵说：“学兵，坐下。”说着还挤眉弄眼地示意。一边又扭回头去：“舅，不说那些，大家都是自家人。”又回过头来对柳芝叶：“你先扶学兵去休息一会。”
走出来，张贤寿还骂骂咧咧：“一个农村土狍子，上这儿撒野来了，去了一趟南方有什么了不起，挣了几个臭钱就放不下了？动土动到太岁爷头上了，要放在前十年，非撂倒他不可。”
吴成德自然知道他在背后舞大刀，这是他的拿手好戏，故意劝道；“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这口气咽不下，想我张贤寿在冯阳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受这个土孢子的气！看我打个电话，唤他十来个冯阳有名的打手兄弟，非收拾了他不可。”张贤寿一边说着，一边故作往酒店电话那边去的姿势。
吴成德死拖硬拽才把他劝到一边，让服务员开了个房间。
张贤寿一直骂骂咧咧，吴成德只能陪着，怕他做出出格的事来，事实上，真让他去叫几个打手来，办到办不到且不说，他酒多心里明，毕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也不一定会那样做。
半斤酒对于武学兵来说，倒不是太多，他和柳芝叶悻悻地从酒店出来，跟着柳芝叶去了柳芝叶家中，大约也出不了三百米。
房子是老房子，院子也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走进家里，特别惹人眼目的是那个油漆已脱落的旧书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了三排书，有些是中学课本，有些是革命家和名人的著作，有些书已经发黄。
“你常看书吗？诗作的那样好，五五六六的，我听都听不懂。”武学兵带着微微的醉意说。
“没事干，一个人回到家里就只能看看书了。”
“你爸和你妈都喜欢书？”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不在了，我爸是中学教员。我妈临终前把我叫到跟前，唯一嘱咐我的，就是要我跟着爸爸好好读书，将来能考上大学——可是——可是，我不争气，没有完成妈妈的嘱托——”说到这里，她的眼圈有些潮红。
武学兵见此情形不知如何安慰她，其实你比我强多了，我初中都没毕业，记住几个斗大的字也快忘得差不多了。他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用手拍了拍柳芝叶的肩膀，也许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安慰她了。
就像一个跋涉在荒漠里的骆驼，又像迷路在大森林的小鹿，急促地呼吸着永恒的空气，无止境地走啊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武学兵睁开了困乏而疲倦的双眼，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屋，这个屋顶是那样生疏，他极力地在大脑里搜索来径去脉。
“醒来了？”她笑吟吟地站在他的床前。
忽然，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了朦朦胧胧中所有的一切，他略显惊慌地把目光定格在她那白皙而愉悦的脸上。“芝叶，我，我做了什么？”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学兵，你惊慌什么？我都不怕。”柳芝叶挨着武学兵坐下来，用她那两只又廋又尖的小手把他的一只大手捧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芝叶，我混蛋，我对不起你——不是，芝叶，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他就像犯下了滔天罪行，不知如何解释，如何辩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