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回到船上之后,便命僮儿划船回返,楚风乘坐大船跟在其身后。
湖中风向不对,一众水手卸下大帆,十六名健壮船夫一齐扳桨,这才跟上了陆乘风的一叶扁舟。
两艘船在湖中行了数里,来到一个水洲之前,停泊在一个由青石砌的码头上。
一行人上得岸来,只见前面楼阁纡连,竟是好大一座庄院。陆乘风一瘸一拐的领着众人走过一道大石桥,来到庄前。
众人还没有走到门口,便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五六名仆从。
那年轻人身穿熟罗长袍,面目与陆乘风依稀相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颇为壮健。当他看到一瘸一拐走在前面的陆乘风,急忙快跑两步,过来扶住陆乘风的胳膊,“爹,您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钓到了几尾大鱼?”
年轻人正是陆乘风的儿子,陆冠英。
陆冠英自然看到了跟在陆乘风身后的楚风等人,可自从陆乘风发出英雄帖之后,这些天不时有江湖各地的豪杰陆续来此相聚,陆冠英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陆乘风却不搭理自己的儿子,而是转身对着黄药师拜道:“师父,这里就是归云庄了。若是师父能在弟子庄上小住几日,弟子更是……”
黄药师并没有理会陆乘风,而是指着陆冠英问道:“这是你儿子?”
陆乘风惴惴不安地回道:“正是犬子……”
陆冠英平时总是听陆乘风说自己师父如何了得,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此时更是不待父亲吩咐,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说道:“孙儿叩见师祖。”
黄药师心中颇多感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罢了!”
却并没有俯身相扶,而是伸左手抓住陆冠英后心向上一提,右掌便又朝他肩头拍落。
陆乘风见此大惊失色,还以为是黄药师余怒未消,急忙大声叫道:“恩师,我就只这个儿子……”
黄药师这一掌劲道不小,陆冠英肩头被击后站立不住,退后七八步,随后仰天一跤跌倒,但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怔怔的站起身来。
黄药师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对陆乘风说道:“你很好!没把功夫传他。这孩子是仙霞派门下的吗?”
陆乘风这时才知道黄药师是在试探儿子的武功路数,急忙说道:“弟子不敢违背师门规矩,不得恩师允准,决不敢将恩师的功夫传授旁人。这孩子正是拜在仙霞派枯木大师的门下。”
黄药师冷笑一声,道:“枯木那点微未功夫,也敢称甚么大师?你所学胜他百倍,打从明天起,你自己传儿子功夫罢。”
陆乘风立刻大喜过望,忙对儿子道:“快,快谢过祖师爷的恩典。”
陆冠英急忙又向黄药师磕了三个头。黄药师却是又昂起了头,不加理睬。
陆乘风在桃花岛上学得一身精妙武功,此时虽然双腿残废,但手上功夫却并未荒废,心中又深知武学精义,眼见自己独子虽然练武甚勤,却总是得不到名师指点,成就非常有限,自己也是有苦难言。
此时陆乘风得到黄药师允许,可以将岛上武功传给儿子,独子武功大进指日可待,心中如何不喜?想要对黄药师说几句感激的话,却又硬住了喉头说不出来。
陆乘风重归师门,自然是喜不自胜。庄门前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陆乘风与陆冠英急忙引的众人向庄内走去。
庄内陈设十分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比之铁掌帮质朴雄大的庄院另是一番气象。
过了三进庭院,来到后厅。又转过几道屏风,便来到一个宽阔的书房之内。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
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吁,神情寂寞。左上角还题着一首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忖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词正是岳飞所作的《小重山》,词的下款写着“五湖废人病中涂鸦”八字。
看到这“五湖废人”四个字,黄药师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悔之色。
黄药师抬头看了陆乘风一眼,说道:“这个给你!”
随后从怀中掏出两张白纸,右手轻轻一挥,两张白纸便向陆乘风一先一后的飞去。
黄药师与陆乘风相距一丈有余,两叶薄纸轻飘飘的飞去,犹如被一阵风送过去一般,薄纸上无所使力,推纸及远,实比投掷数百斤大石更难,这足以见黄药师武学之精湛。
陆乘风接住白纸,纸上写满了字。陆乘风细看之下,见两张纸上写的都是练功的口诀要旨,却是黄药师的亲笔。二十年不见,师父的字迹更加道劲挺拔,第一张纸上右首写着题目,是“旋风扫叶腿法”六字。
陆乘风知道“旋风扫叶腿”与“落英神剑掌”俱是师父早年自创的得意武技,六个弟子无一得传,如果自己双腿被废之前得到,不知道会有多么欢喜。现下自己虽已不能再练,但可转授儿子,仍是师父厚恩,当下恭恭敬敬的放入怀内,伏地拜谢。
第二张纸上写的却是一种吐纳练气的心法,却仿佛是道家法门,与陆乘风在桃花岛上学到的功夫颇有差异。
黄药师说道:“这套腿法和我早年所创的已大不相同,招数虽是一样,但这套却是先从内功练起。你每日依照功诀打坐练气,要是进境得快,五六年后,便可不用扶杖行走。”
“另一张纸上是一门吐纳调息的心法,可以加快你双腿的恢复,大大缩短康复的时间。”
第二张纸上记载的正是黄药师从周伯通身上得来的心法。当初周伯通到桃花岛上闹事,被黄药师打断双腿,自己却想出了让双腿恢复的方法。从桃花岛上一路行来,楚风三人时常坐而论道,黄药师便从周伯通身上得到了这门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