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罗长生想了很多。现在的他正处在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忽然间他的烦恼多了起来。再没有遇到宝月之前,除了家乡以外他似乎没有什么事值得留恋。然而宝月的出现让他的人生多增添了一份牵挂。一直以来对女人兴趣不大的他,居然变得这么在乎宝月。而宝月看起来也不讨厌他。甚至在某些时刻,他开始幻想和宝月的未来。每当他看着宝月宛如月牙儿一般的侧脸,每当她温婉丝滑的长发飘动在眼前,每当听着她那些古灵精怪的话,罗长生忍不住要告诉宝月他对她的喜欢。罗长生在感情方面从来不是什么木头,他明白他和宝月现在的处境,用他自己的理念来讲,追求女孩儿其实就跟打仗差不多。表白从来不是发起进攻的号角,表白应该是奏响胜利的凯歌。所以他还想等一等,现在一无所有的他怎么能满足宝月想要的生活。回家不再是他目前唯一的追求。他想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并且生活里不能少了宝月。至于李明远,罗长生不想再让他就这样沉沦下去。就像当初把他从死亡悬崖救回来一样,这次更不能抛弃他。
第二天,罗长生和李明远来到酒楼找宝月。可是一开门,屋里空空如也。
“宝月?你不在吗?”罗长生喊。
“宝月姑娘今天天刚亮就走了。”店小二说到。
“走了?去哪儿了?”罗长生惊讶的问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留了一样东西。”店小二回到。
是一封信:
罗长生,谢谢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其实在我心里你并不是个逃兵。你的勇敢果断沉着冷静都很让我钦佩,你是我见过的真正的男子汉。有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将来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很幸福。即使外面的世界再怎么混乱,你也会保护我,不让我受委屈。但是,我终究还是走了,去上海。为了这件事,我整整一晚上都在纠结。我不知道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但那真的是我目前最想要的生活。我想你会理解我。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即便遇到了,我知道你也会赶过来救我。你二舅说的没错,我们都还年轻呀,未来可期。我在上海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李明远也要来哦。)
丁宝月民国二十六年。
罗长生读完信,傻傻的站在原地。没想到,宝月就这样走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罗长生的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他和宝月过往的一切,如梦境一般在眼前重现。宝月真的走了么?罗长生失落的预感,也许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纷扰混乱的世界就像一阵狂风,而他和宝月都是飘荡在空中的叶子。离别只在一转眼,而再见面时或许就是他们都落叶归根的那天。既然宝月已经走了,罗长生也便不再回头。岁月经年,不过是一场沉重的羁绊。
“肯定是马武干的,除了他,宝月还认识谁呢。去找马武问个清楚!”李明远说。
罗长生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二舅马武送走了宝月。凭他的本事,在上海滩捧红宝月简直是易如反掌。二舅为什么悄悄的送走宝月,他也心知肚明。昨天,他看宝月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罗长生把信收好,和李明远去了烟馆。
到了烟馆三楼,还没进门,他们就听见马武在和谁说着话。
“请您放心,之前订好的那批货我已经催促广州抓紧在办,一定会如约抵达的。”马武的声音。
接着是一通日语,然后是另一声音说了一通日语。罗长生与李明远对视了一下。
“随着战事的频繁,物资也显得紧张,希望马先生尽心尽力,那批罐头务必按时抵达。另外,请问马先生可否想办法提供大米和面粉。”
“大米和面粉可就超出我的业务范围了。再说,有人已经在做这个生意,我也不能抢别人的饭碗。对不起,望您见谅。”马武客客气气的说。
一通日语。
“既然如此,也不好为难马先生了。”
罗长生跟李明远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原来马武真的在和日本人做生意。
“老罗,我没有骗你吧,你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李明远激动的说。
罗长生点了点头。
这时屋里传出来的动静像是有人要离开的样子。
罗长生和李明远赶紧躲到了一楼楼梯的拐角处。看见一名日本军官和一个随行人员出了马武的办公室。马武跟在他们身后。到了门口马武恭敬的说:“慢走,慢走。”
日本军官点点头转身刚要走,突然间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不待他转身,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银白色的刀尖破膛而出!那名日本军官长大嘴巴,发出无力的哀嚎,缓缓回过头,却看见一张枯槁但凶神恶煞的脸!此人正是李明远,他咧着嘴,显得痛快极了。
原来趁人们不注意时,李明远悄悄的扔下拐杖,偷偷拿出了他藏在背后的匕首,单脚两步就跳到了那名军官的身后,速度之快连马武都没反应过来。何止是马武,就连在他身边的罗长生都没想到李明远会袭击过去。
那名日军的随从见状,拔出枪朝李明远射去,两颗子弹穿透了李明远的胸膛,也打破了县城的宁静。李明远重重的倒下,胸前的鲜血涓涓流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罗长生,脸上流露出解脱的表情。
马武目瞪口呆:“怎么会是李明远!长生呢?”
他回过头来只看到同样错愕的罗长生站在楼梯口旁。
不一会儿,一小队日军赶了过来。
“巴嘎!”一位八字胡的军官大声咆哮到。他啪啪抽了马武两巴掌。马武的嘴角被打出血。
“太君,您听我解释,这人...就是个叫花子!他抽烟还欠了好多钱,他就是疯子!”马武也只能这么解释。
八字胡骂骂咧咧,用枪威胁。马武点头哈腰,一个劲儿的道歉。他可不想死在日本人手里。李明远杀的是日军部队中的一名少佐。但是日本人考虑到马武重要性便也没有继续追究,他们抬着少佐军官的尸体走了。
“长生!这是怎么回事啊?”马武气急败坏的问。“你呀你,差点死在日本人手里!”
罗长生跪在李明远的尸体旁,这一次罗长生再也摇不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