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我是有一个家的。
尽管很小,他们很忙,但可为我,遮风挡雨。
但有一天,它塌了。我的眼前,只剩一片鲜红的血色……
我离开了那个房子,开始流浪。
乞讨,捡垃圾,和流浪狗抢地盘,睡在各种地方。被骂被白眼被殴打被赶走……
从那时开始,我讨厌极了北方。因为北方的冬天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所以我去了孤儿院。
然后春天的时候,我逃了出来,开始向南方走。
这时候我把自己收拾得能看了些,也长高了一些。
我也不记得自己是几岁了。只知道离开家的那天,是我十岁的生日。
然后我一路捡垃圾,打杂,吃剩菜,睡长椅,被欺辱……就那么不知道走了多久。
走到我觉得寒冷到头晕目眩浑身冷汗,我知道,这次我是熬不住了。所以我强撑着到了一个还算干净安静的地方,躺下,等着结束……
可或许是我命硬,我睁着眼睛从天黑到天亮,到阳光有些刺眼。
然后,我被人送到了医院。
任他们问我什么,从头至尾,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我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很破旧的指南针。
后来我找准时机,跑掉了。
我继续向南,好不容易混上了一辆火车。可后来我发现了我的愚蠢。
我本不太认得那些地名,那些城市,甚至车头车尾也分不清,只是看哪辆火车人多好混上去。
然后那辆火车开了,却是向北方而去。
我疯了一样地拍着火车车门想要下车,然后就有几人抓住了我。
他们看我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票。准备到下一站把我送进监管所。
我装作很安静地坐着,其实是在找机会跑掉。然后忽然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说我是他侄子,给我补了票。
我低着头跟着他回到车厢,想着就算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回答,更不可能还他钱。
谁知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去南方?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说:为什么?
我回答他:因为不冷。不会冻死。
然后他就笑了,说:我可以带你去南方,不过要为我工作。不会冷,但可能会……
我看着他,道:我去。
后来我真的随他到了南方,那时我才发现,这里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温暖如春。尽管它的冬天并不寒冷,但总有些东西冷寒胜于严冬千倍万倍……
那个人的地位与作用不过是收人,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却是决定我生杀大权的人物。
他随意的一句话,就给了我三年的黑暗地狱……
但三年后,我从地狱爬出来。然后,亲手送他入了地狱。
那时候我只有一种生活——黑夜。那时候生活只有一种颜色——血色。
直到,有一天。
夕阳染成碧血色,我满目赤红……
却忽然映进了一条瘦小的身影。
只是在那一瞬间,在我最黑暗的时刻,有光刺破了我的心脏。
她的笑,她的声音,她的温度……
是我从那以后,再也忘不了的东西。
于是我愤怒地想要忘却,可我发现,那只会让我记得更清楚。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去调查她的一切,开始像个变态一样跟踪她。
哦,我也不比变态强,我只是个混混。
我看着她努力,看着她忧愁,看着她偷偷哭泣,看着她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坚强……
然后我才明白,她的笑,有多珍贵。
……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吸收着经验技能,聚拢势力财物资本人心。
然后在一个黑夜爆发,隐藏的手段齐出——我覆了天。
但也因此,陷入了更大的深渊……再难脱身。
可至少这一刻,我暗暗窃喜着自己有了守护她的能力。
我想庇护她,庇护住这一束最美的光。
想让她能真心地露出笑颜。
想让她不再落泪。
可权势与力量滋长了我的野心,背叛与残忍增长了我的不安。
所以后来,我更想要……得到她。
我用了手段进了她所在的高中。近距离的接触令我更加沉迷于她的光芒。
却也更加惧怕她的光芒。
就像邪恶惧怕正义,邪祟惧怕圣光。
黑暗也……惧怕光明。
所以我不敢靠近,不敢暴露于她的目光下。只能萎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她。
看着她受众人瞩目,夺目芳华。
她的变化我最早察觉的,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我觉得她的气息似乎比以前更温柔,还有那种足以令我窒息的羞涩。
但我一直不想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直到那一幕生生刺入了我的眼。
那一刻,七月正暑,我却如坠冰窖。
我站在烈日下,就那么站了一下午,看着他们在饮品店聊得那么开心。
那时她的笑,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
可对象却不是我。
而是一个让我嫉妒非常的人。
若说他是天上骄阳耀眼夺目,我就只能是地下虫豸肮脏丑恶。
那时我看着他们相谈,就像是自成了一个世界。而我与他们之间,仿佛有万丈沟壑,一步不能前。
我从未像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
孤独。
我曾一个人流浪千里,一个人挣扎着喘息,一个人面对世间残酷,一个人忍受着病痛折磨,一个人风里雨里雪里泥里走过。
没有知道我是谁,没有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甚至也没有人在意我的存在,我的苦痛。
我一直都是孤独的,所以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
但只有这一刻,我忽然有种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的感觉。
为什么我还苟活在这个世上?
从前我以为,我从北方一路向南,跋涉千里而来。受千险,过万难。那指南针的方向,原来指向的……是她。
但如今,我忽然发现……她从来都不是我的。
我心中的血液叫嚣着沸腾着告诉我,得到她,把她据为己有。
但我的头脑清楚地告诉我,光是不该拘于黑暗的,黑夜也永远困不住朝阳。
这一刻,我抬头,直视烈阳,无视双目刺痛。
没有经历过黑暗的淬炼,如何能有坚韧不催的光明。
没有真正认清现实,如何能经得起诱惑而不失本心。
罢了。
我的光。
我再为你做一件事吧。
等你真正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彻底消失在你面前。
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从来,都不忍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