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出生了。
我们不仅没有在意“反话大师”所说的话,反而因为你是女孩而开心落泪。在我心中,残存着一丝希望,在你这一代我们男丁所要继承的家业,终于要结束了。
你在这片枫树林的见证下,快乐地成长。我本以为,这便是一生。因为我的过失,犯下了一个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错误。
“你知道的,晓兰。”爸爸说。
“嗯。”
爸爸从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个木偶和一张有红色字印的符。“我不改变这个房间的任何东西,是因为我想亲自见到…在上面都不变的这十几年里,这张本该贴在木偶上的印符,终于在某一天自动脱落。”
你6岁那年,那天傍晚你拉着我一起在那条小石路散步,我们坐在那聊了很久的天,你记得吧?但是当时爸爸困了,以为一切都很安全就这样睡着了。
于是,无聊的你居然调皮地翻过小溪那面的木栏杆,跑到枫树林地上面去。
“我一直走,一直走。最后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晓兰说。
嗯,你终于,跑到了墓地。
“当时天色很晚,我却一点都不害怕。”晓兰说。
你不尊敬死者,你踢他们的墓碑,用石头砸他们的谷堆,拔掉他们的坟头草。做一系列过分的事。都怪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山那边的是坟墓,是死者的生命。
通过村里人的帮助,第二天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你全身是泥,但平安无事。
你隐瞒着我那晚干过的事,终于你开始全身发热,高烧不止。你每时每刻,都像是在做噩梦一样,恐慌,大叫,摆出狰狞的模样。我们害怕极了,找父亲也得不到解决的办法。
“这…是我一生的阴影。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晓兰低头说。
终于,我想起了那句话。
“这胎如是男孩,必要打劫。”我要找到他,我的直觉告诉我,只有他才能救你的命。
千辛万苦,我们叩头哀求,无论我要付出什么,我也要救你的命。
终于,他愿意帮助我们。
他说出了你那一晚的罪行,而卧病在床的你,终于艰难地点头认错。“我错了叔叔…我错了,我不想死…救救我….”你哭的很凄惨,在一旁的我和你妈,看的很痛心。
持续了两个星期的施法运行,你的身体逐渐好转,但是却留下了一个如他所说,一个魂灵的诅咒。
之后的你,将永远看到鬼魂,不管哪一个角落,哪一段时间,你都能看见它们。也许它们对你造不出什么威胁,但足以影响你的生活。
你妈痛哭无泪,她骂我,为什么当初要嫁给我,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削骨剥皮之痛。
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只希望在不用继承家业的同时,让你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的长大。
“可是,这十几年来,我并没有看到那种东西。”晓兰说。“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木偶吗?”
“对。”爸爸说:“这是最后的希望。”
我们一家人包括反话大师重新回到了墓地,对他们跪拜了足足一个月,每天晚上准时去到那滴血敬魂,最后用你的血印在这道符上,最终贴在带有你发丝的木偶上。
我们尝试过,不管用什么方法,贴上去之后就再也摘不下来。因为已经封印在上面了。你就再也不会看到鬼魂,你可以正常的生活。
然而,它是有时限的。
“时限是…”晓兰说。
“今年的3月。”爸爸说:“你看,它已经自然脱落了。”
晓兰看了看那个木偶,那根发丝还在。
“而且,反话大师还说了一个具体时间。”
“什么时候?”
“就在今年的…3月15日。”
“嗯。”晓兰平静地说:“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个符的事?”
“因为从封印开始,你就会失去记忆。只留下你自以为的,生了一场大病,做了一个又一个噩梦,还有对我们这一职业的恐惧和抵制!”
“原来如此。”晓兰说。
“你不怕吗?”爸爸问。“时限已过,你随时都会再次看见它们。”
“不怕。”晓兰说:“反而,我担心的是你。”晓兰哭出来了。“爸,这些年来你肯定很难过吧?从你刚刚说的任何一句话里,我听出来的只有自责和无奈。明明,这一切都怪我,是我不敬畏生命,不敬畏魂灵。你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你肯定,很难受…”
爸爸抱住了她:“嗯。”他也哭了。“这十几年来,我超级想你…”
——
第二天,晓兰在园长休息室里醒来。
“爸?”她看向周围。
爸爸从门口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吃早餐吧。”
“爸,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晓兰说。
“昨天你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不希望你在晚上还逗留在半山腰。”爸爸说。
“你背我?”晓兰说。
“嗯,一点都不重,吃多点呀。”爸爸说:“接下来几天,好好再枫情镇玩玩吧。就当旅游。”
“我还记得,我为了什么而来。”晓兰说。“爸,你不问我吗?”
“我只想知道…我把这些年隐瞒的事告诉你之后,对你来这里的原因有帮助吗?”爸爸说:“这也许是你的私事。”
“我就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才来到这里的。”晓兰说:“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爸爸说。
“我一直以来,都是跟妈姓。爸,你姓玄对吧?”晓兰说。
“对。”爸爸说。“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决定好了跟你妈姓。”
“嗯,玄姓的人,已经很少了。”晓兰说。“所以,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很好奇。那个被称为反话大师的人有名字吧?”
“嗯。他其实也是我们家族的一员。他的名字叫做…玄道士。”
晓兰瞬间捂着头。
“我懂了!”她说。
她回想起那一天。“我都明白了。”
在火烈鸟盛宴里,一个老人突然出现。他指着陈晓兰,对着钟鑫阳说。
“你离这个女人远点。“
“对。“晓兰回想:”他就是玄道士。就是他,他是反话大师啊。他想说的是…他想对我说的是…
“你离这个男人远点。”
“叫我…离钟鑫阳远点。”晓兰自言道。“爸…我…见过他!原来…他就是反话大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