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春华过来请江芜去用饭。江家嫡系与旁系是分家的,江家家主江百里也就是江芜的父亲,此时正在闭关,沈家大公子江蘅被在云烟幻海州的尊师收为弟子,很少回江家。所以只有柳氏,江芜,柳锦三人简便的吃了一顿饭,江母说等过段时日江百里出关了,再把柳锦好好的介绍给族内的人。毕竟柳锦在年轻一辈中,实力强劲,三月后的飞仙大会一露脸也算给江家争光。
等吃完晚饭柳锦亲昵的挽着江芜的手,说是想念江芜想念的紧,柳氏看两人冰释前嫌的模样,只让他们早些休息,别闹的太晚。
“表妹,你怎的对我如此生疏?”柳锦缠着江芜的胳膊,侧头看江芜。江芜和她同岁,看着却是比她还小一两岁。
江芜眉头皱了皱似有些疑惑:“柳锦表姐,我们之前见过吗?”
柳锦只快步走到江芜的面前,微微低头看她,江芜这皮囊可真是漂亮的紧:“表妹真忘了吗,十年前,八岁那年,你和我一起去放河灯,玩闹间你不小心将我推下了河,后来你被姑父处罚,为此生了一场大病,我因此心里一直很难受。”
江芜索性停下脚步理了理被柳锦弄乱的袖口,惊讶的张大了嘴:“有这件事?那时候我生了一场重病,醒来后之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表妹,我因这件事一直心中有愧,我若当年不让姑父罚你,你后来也不会生了那场大病,你卧病在床,我想去看你,但家中突逢急事,我被连夜带走,走之前都没来得及跟你道一声歉。此后数年,我一直心结难解,如今再见表妹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只觉心中酸甜难平。”
柳锦说着说着,杏眼带泪,竟是要流泪的模样。江芜想着小姑娘的眼泪真的说来就来,赶忙拿出手帕细细的擦掉柳锦的泪水:“表姐可别哭,虽然我不记得了,但表姐落了水肯定是我的不是,我受处罚不是应该的吗?况且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嘛,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我不怪你的。”
柳锦这才止了哭:“表妹当真不怪我?”
传言江芜这一病,病了整整三年,本来就已经毫无灵根的她,脑袋也变得迟钝。
柳锦长了一张江南女子标准的脸,温婉柔媚,泪眼朦胧间有几分柳氏的影子,江芜眨了眨眼:“表姐我诓你做什么呀,我可喜欢你了,平时都没人陪我玩儿,你一来我今后就有伴儿了。”
远处的丫鬟看这柳锦的模样,只两位小姐的感情真是好。
江芜回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赤心,想它经常这般神出鬼没的,倒也不在意,梳洗完了就上床睡了。说来奇怪,她平时很少做梦,今晚却像是被困在梦境里出不去。她梦到了幼时与柳锦放河灯的场景,柳锦捧着一个河灯,脸上却甜美的笑意,伏在她耳边:“表妹,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最讨厌你了。”
而后柳锦伸出手推她,可是柳锦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没推动她。
江芜反射性的想甩开柳锦的手,没想到柳锦噗通的掉进了河里。
然后是鞭子,一鞭子一鞭子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上。
那鞭子玄赤交错,如拇指般粗细的鞭身上滚着长长的倒刺,江芜记得,那鞭子是放在江家祠堂内的明心鞭,是给处罚犯了家法的江家人所用。
江百里说,这是她该受的家法,作为江家的女儿不该存着害人的心。
她想说她没有,可是所有的人都说看见了,没人相信她。
鞭笞尚能忍受,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中流失,那是什么呢……
江芜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梦中的她浑浑噩噩难受之极,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江芜猛然从梦中惊醒,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黑暗中她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抚了抚心口,让自己安定下来。虽然今日在柳锦的试探下她没有露出一丝马脚,但她根本没有忘记,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时间过去了十年,但柳锦幼年的话还停留在耳畔。
受了家法后的江芜生了一场重病,整日浑浑噩噩,虚弱至极,连看人也是呆呆的,没有焦距。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江芜已经是个傻子了。三年后江芜的情况才慢慢好起来,那时候的江芜已经十一岁了。
世家规定八岁测灵根,测完之后开始修炼,江芜虽没有灵根但作为嫡系却还是破例进入了家族内的学堂,只是十三岁的孩子夹在一群八岁的孩子中间,闲言碎语免不了,更何况江芜没有灵根无法修炼,风言风语更是停不下来。
那时候的江芜表情木木的,仿佛根本听不见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说话也经常驴头不对马嘴,久而久之江芜是个痴儿的话语便传了出去,没人在意江芜文化课十分出色,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毕竟这世道推行修炼,以术法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