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巢深处的昏暗密室里,班索静坐了四天四夜。
他凝视身前的图腾柱,仿佛看到无以计数的信徒朝它跪拜。岁月变幻,图腾柱从兴盛的“圣地”迁徙到终年看不见日光的地底,而守护着图腾柱的人也渐渐稀落。
巴巴利安说得没错,命运的轮盘掌控了所有人,谁也不能摆脱它的摆布。宛如命中注定一般,班索接收了那位山贼首领前生的势力,找到了其拼命保存的图腾柱,完成了信仰的交接。
第一次见到这根图腾柱时,他发觉自己的血和图阵产生了共鸣。研究了几天,才知道应该怎么样取走图阵中储藏的信仰之力。
每个祭坛都会有图腾柱,目的是为了收集信徒因产生信仰的意念而转化的虚无的力量,即信仰之力。
凡人无法感知信仰之力,但是神灵却不能离开它。信仰之力对于神灵,犹如粮食对于凡人,是赖以生存的神力根源。
每位神灵都会拼命地争夺“牧场”,放牧“羔羊”,收割更多的信仰之力。神力是由信仰之力转化的,神晶是由信仰之力构成的,神魂需要信仰之力来涵养。总之,一位神灵一旦失去所有信徒,得不到信仰之力,那么他将永眠,直至彻底消失。
班索从巴巴利安的记忆中得知图腾柱和信仰之力的关系后,萌生出收取柱中积累了六百年的信仰之力的欲望。
怎么样收取信仰之力?不等他询问巴巴利安,答案就浮现于脑海。
这种默契让班索感到恐惧,因为这意味着巴巴利安的神魂和他的灵魂逐渐融合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感受不到巴巴利安的存在,到那时他就再也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合并了两个灵魂的人。
但愿那一天晚一点到来吧。
班索把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后,用血激发图腾柱上的图阵,然后把左臂探入红光流溢的图阵中。古老的符文像蜘蛛一样从图阵中爬出,钻入左臂,烙下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斑点。红光褪去,整条左臂都染上了一个复杂的血色图阵。
图腾柱上的图阵消失了,只剩一根表面粗糙的木柱。
班索握了握左拳,感受浩瀚的力量。这股力量隐藏在图阵当中,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但暂时不知道应该如何把它引导出来。
每一根图腾柱都伫藏了多年的信仰之力,是山贼首领前生为巴巴利安的复生准备的力量。当年事败后图腾柱流落到各地,继续受信徒膜拜,积累到今天,图阵中蕴含的信仰之力可谓浩瀚。
图腾柱上的图阵对于他的血而言是一个“火种”,也就是说他不需要吞食兽晶或高等兽类的血就能获得化兽的力量。虽然只有一条手臂能随时狂化,但是足以弥补他尚未领悟“破力”等战士技能的缺陷。当然,这也是他从巴巴利安的记忆里得知的秘密。
这时,格兰林敲门,想给神使送饮食。
图底冈教团是一个被围剿的秘密组织,所涉及的人和事都非常敏感,一旦被外人发现,很可能招致祸害。所以除了祭祀格兰林,班索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密室的入口。
“进来吧!”
格兰林惊喜地问候:“神使醒了?”
“嗯。”
“这是今天新摘的浆果和刚煮的兽肉。”
格兰林每天都按时送饮食,虽然班索因为冥想而不进食,但是他仍坚持更换新鲜的食物。
看在格兰林态度良好的份上,班索让他留下来,聊了一会儿。
格兰林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向神使交待了。神使问起其他信徒的下落,他说,除了他,其他信徒都已经从密道逃走了,他们带着信仰,逃往别的地方。
他们去了哪里,格兰林也不清楚,只相信他们能把图底冈祖神的信仰传承下去。教团经历了几百年无数次危机,懂得遇到灾祸时应该如何做。
班索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乌森山贼团的人都是像格兰林这样的虔诚信徒,没想到大部分人都只是不知道教团秘密的普通山贼,少数因忠诚而被发展为信徒的人都紧急撤离老巢了。
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图底冈信徒并不容易,到处都在搜捕异端,谁敢露面?能听到格兰林的呼唤完全是一个巧合,要不是听到他殉神前的祷言,班索还不知道山贼中还有虔诚的信徒。
扩大信徒群体,只剩传教这条路。“传教可是很艰辛啊!”他不禁喟叹。
格兰林激动地说“如果神使信任我,我可以为祖神传教,让兄弟们得到祖神的庇佑。”
但凡神职者,都对传教有着强烈的追求,把传播神的荣光当成使命。格兰林也一直有着传教的意向,可是乌森首领之前一直没有重视他,而是把使命交给了已经撤出老巢的那帮人。
格兰林是图底冈教团养育的孤儿,他从来没有背叛过信仰,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深信那位曾经为所有人背负罪恶而殒落的祖神会复生,带图底冈的子民走出苦难的深渊。
神使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使他找到了归宿。他决心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神使,哪怕成为比奴隶更卑微的存在也毫不在意。
班索拒绝了他的请求。传教是有风险的,一不小心就暴露图底冈教团,把巴巴利安的第一位转生好不容易流传下来的信仰根基毁掉。
谁知道他手上的山贼有多少人是别的势力潜入的“钉子”呢?再说,见不到神迹的情况下,想让一个正常人变成能贡献信仰之力的狂信徒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他等不及了。他需要的是现成的信徒,是一代代人艰难发展出的信徒。
“我祈求伟大图底冈能听见那些人的声音,庇佑他们。”格兰林诚恳地祈愿,转移了话题,只是眼神里有难掩的失落。
“他们都是神的子民。神一定会庇佑他们。”
班索不忍心打击格兰森,便说:“看在你对神忠诚,我可以赐予你力量,让你的血脉觉醒。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不过只要你挺下来,我答应让你去寻找教团的信徒,召唤他们回到神的身边。”
格兰林立刻跪拜应道:“格兰林愿意用生命去验证对神的忠诚!”
这是狂信徒啊,肯为神灵奉献生命和灵魂的虔诚信徒。
班索以为只有维因兹、由努巴、巴达索那样能赐予力量的现世的神才能培养出狂信徒,没想到连巴巴利安这种在神话里都找不出踪影的“虚无”的神也有如此虔诚的信徒,当初那位山贼首领是怎么做到的?
班索对巴巴利安的第一位转生,同时也是自己六百年前的前生很感兴趣。他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吧!可惜也被叛徒害死了,落了和巴巴利安一样的下场。
“喝下我的血,你将获得神赐的力量。”
班索优雅地用祭刀划破滴左掌,任由鲜血沿指尖滴进格兰林张开的嘴巴。
一滴、两滴……几滴下去,格兰林还没有变化。
嗯?没用吗?
喂了二十多滴血,格兰林的眼睛才慢慢地变红。
班索急切地想看到结果,便狠狠地捅穿掌心,让血如水注一般灌入跪在面前的信徒口中。
饮了大量的血后,格兰林的面容变得狰狞,两眼通红,浑身的肉不停地颤抖。这种状态让班索想起他第一次化身成兽的情景。
班索捏起拳头,停止喂血,静观格兰林的变化。
记得在南大陆,他的血总会引发兽类的强烈兴趣,当时就怀疑自己的血会促使兽类产生变异。后来他目睹尝过他的血的兽类狂化成可怕的怪物,才证实了他的血能点燃生灵的血。
班索一开始就感应到格兰林有着和他一样的血统,也传承了巴巴利安这位祖神的血脉,可惜血脉的力量传到他这一代已经很稀薄,无法像巴达索人的正统战士那样能从兽晶中汲取狂化的力量。
他能做的,就是提升格兰林血脉的纯正程度。至于他能不能觉醒血脉,就看他能不能撑过最痛苦的一关。
格兰林的肌肉把皮肤胀裂了,全身的骨头“咔咔”作响。他的体形不断地变大,獠牙和利爪接连伸长。
密室回荡着猛兽的嘶吼,吼声从地下传到地面,撼动了整座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