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虓拒绝了拓跋金刚。
他拒绝的是从此以后的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他拒绝的也是从千军之中,脱身逃命的唯一机会。
徐虓的拒绝,让阿史那飞燕的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和拓跋金刚动手。
同时,她对徐虓的重视又再次拔高了七分,
如果今天不除掉这个少年,此人将来必是突厥前所未有的劲敌。
萧雌凰的眼中先是留露出了一抹遗憾,紧接着又划过一丝了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也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
拓跋金刚此时心中所想的是,去他的同盟邦交,管什么规则底限,如果徐虓现在后悔,愿意拜他为师,就算拼着和阿史那飞燕彻底翻脸,他也要把这个少年带回北漭。
如果他执迷不误,那就让这个对他胃口,又潜力无限的漓阳少年,死在阿史那飞燕的手中好了。
阿史那飞燕能看出徐虓的潜质,是因为她与徐虓数次交锋,
对徐虓的生平经历,有着清晰详实的了解。
拓跋金刚能看出徐虓的潜质,是因为他了解阿史那飞燕,
能让这个女人誓杀必除之人,必有不凡之处,
再加上徐虓能将知者多,奉者寡的兵家六如,言行合一。
身为北漭军神的拓跋金刚,对这样的好兵,自然是格外的欣赏和亲近。
“哈哈哈哈,漓阳的小子,你能带着小凤凰,在这个女人和一千巴佐狼骑,还有那七个红甲杀才的追击下,逃到此地,才被她困住,也算是个厉害的角色。”
“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话,他们能不能追到你,还真不好说。”
“姓拓跋的,你也太高看这个小子了,”
“就算他独自上路,也逃躲不过我突厥勇士的锐利刀锋。”
对于这个骄傲又目空一切的姐夫,阿史那飞燕每次见他,心头的无名业火都忍不住要升高三尺。
“哈哈哈哈,女人,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小子,这个女人说,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他们还是能追上你,将你斩于马下。”
“拓跋元帅,你看,”徐虓突然出声打断了拓跋金刚的说话,手指天南说道。
“看什么?”拓跋金刚看了眼南方的天空,除了满天繁星,什么都没有。
“天上有牛在飞啊。”徐虓一脸严肃的认真说道。
“哟,还是突厥的战牛呢,哈哈哈哈,人间奇景,真是人间奇景啊。”
“不要再演猴戏了。不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嘛,我突厥的勇士能擒他一次,就能再捉他第二次。”
阿史那飞燕可不是被拓跋金刚和徐虓的激将法所激,才答应再给徐虓一次机会的。
对这位突厥智帅来说,什么面子里子,都没有突厥的利益来得重要。
她之所以答应再给徐虓一次机会,是因为萧雌凰没有被制成无魂傀儡,使得她让北漭与中原彻底交恶的计划,暂时以失败而告终。
既然计划失败,那北漭就还有选择阵营的余地,这个时候,修复与北漭的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拓跋金刚这个人极重脸面,萧雌凰又很是维护这个徐虓,
自己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等于同时卖给了这两人的面子,也算是略微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至于徐虓,让他再跑一次又能如何,没有萧雌凰和拓跋金刚护着他,他孤身上路,只能死得更快、更惨。
若是在这里当着萧雌凰的面,动手杀他,说不定还真会再出什么波折,也未为可知。
拓拔金刚一声长啸,一匹黑色的战马从远处奔腾而来,百丈的距离,它几乎瞬息便至,
“漓阳的小子,这匹踏影风行兽,虽然只是我拓跋金刚的备马,但在北漭也是有名的神驹。”
“你救了小凤凰,我就把送给你,希望咱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这位北漭军神把自己的备用战马,送给了徐虓,让徐虓骑着他的战马,顺着原路而回。
“女人,让这小子先行半个时辰,在此之前,你们所有人,不能提前追击,也不能出手暗害于他。”
“如果你敢违约,抢先出手,嘿嘿,我要先提醒你一句,你能拖住我救他,却拖不住我杀光在场这一千巴佐狼骑和那七个红甲杀才。”
拓跋金刚对他这个妻妹,也是两看相厌,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废话,而是简单粗暴的告诉阿史那飞燕,如果阿史那飞燕敢玩弄什么诡计的话,他就把除她之外的所有突厥骑兵都给宰了。
他这么做,是在替萧雌凰还徐虓的救命之恩,也是在让萧雌凰安心放徐虓独自离开,
其实,在他的心里,就算徐虓先跑上一个时辰,依然逃不脱阿史那飞燕这个女人的追杀。
到底是以一千巴佐狼骑和七名十方备军的性命换徐虓一命,还是让徐虓先行半个时辰,阿史那飞燕的心里其实是倾向于前者的,
在她看来,就算是再牺牲三倍的兵马,只要能立时取了徐虓的性命,那也是值得的。
可还是那句话,买卖难做,帐好算,
说到底,徐虓只是突厥未来的隐患,而与北漭修复关系,才是眼前最需要解决的难题。
最终,阿史那飞燕还是决定,放徐虓先行半个时辰,先捋顺拓跋金刚这头倔驴的LV毛,再说其它。
“小哥哥,在我十八岁生日之前,你可不可以来北漭王都看看我?我请你吃最好吃的蜂蜜烤肉。”
萧雌凰可怜兮兮的对着已经翻身上马的徐虓央求道。她已经看出来拓跋金刚已经放弃徐虓了,她出言邀请徐虓以后去北漭王者找她,是想暗示拓跋金刚和阿史那飞燕,不能言而无信,在徐虓先行未满半个时辰前,出手加害于他,这是她目前唯一,也是最后能为徐虓做的事了,
徐虓双脚一踩马镫,身子后仰,一个后翻儿,又从马上翻落了下来,他正好落在了萧雌凰的面前,
轻轻的刮了一下萧雌凰的小鼻子,对于这个古灵精怪,与他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小丫头,徐虓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也许是因为她眼中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灰色回忆吧。
徐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微弯成勾儿。
萧雌凰也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指,与徐虓的食指勾在了一起,
然后两个人又都用食指,在对方的额头上,轻点了四下,定下了‘一言为定’之约。
徐虓重新翻身上马,双脚点镫,催马离去。
萧雌凰与徐虓两个人,在最后都没有再说什么告别的话,他们都想到那些话,留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这是他们在一路的生死逃亡中培养出来的默契。
在徐虓穿过被巴佐狼骑所包围的山谷时,马行一步,必有数枝利箭从他身前背后射过。
那一枝枝寒光闪烁的箭头,几乎是贴着他的汗毛而过,
只要他有一次被吓得稍微停顿或是躲闪一下,都会被其它预等在他躲闪位置上的利箭,射杀而死。
在夜色弥漫的山谷中,没有军鼓号角,没有呼喊怒喝,只有一枝枝带着风声的羽箭,一次又一次的从徐虓的身前背后,精准划过。
萧雌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怕自己会吓得控制不住,喊出声来,让小哥哥分心中箭,
她又怕自己捂不住嘴巴,就用眼神请求拓跋金刚帮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拓跋金刚温暖的大手覆在萧雌凰的小手上,他的心里也不禁感叹,如此大好男儿,怎么错生在了漓阳。
一枝枝的利箭,紧贴着自己的汗毛而过,徐虓虎目微眯,双手紧抓马缰,脚上频点马镫,控制着踏影风行兽,把速度维持在一个始终如一的节奏上。
他在一轮轮的箭雨中砥砺前行,一次次的与死神擦肩而过,并没有让徐虓感到恐惧和害怕。
在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箭雨中,徐虓突然想起了在许多年前,他与张钜鹿还有温和一起赏雨的一幕。
那一年,徐虓只有八岁,徐良冲击二品宗师失败,功力全失,
为了生活,也为了生存,徐虓离开了私塾学堂,准备入山打猎采药。
张钜鹿还有温和,陪着徐虓在私塾学堂的课室里,做完了最后一次清扫,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私塾学堂的院子里,有一颗梨树,
五月中旬的日子里,满树洁白的梨花,正是绽放盛开的时候。
黄豆大的雨点,打在洁白的花瓣上,将花瓣从枝头打落在地。
三人中,学识见识最多的温和,一时兴起,吟出一阙上联;
暴雨如箭,射落一树白玉花。2212 2212121
张钜鹿的学识见识虽然不如温和,可要是论起修学的用功刻苦,温和还有徐虓两个人合在一块儿,都比不上张钜鹿勤奋。
他见温和作了一阙上联,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到梨树边的花圃里,栽种的那些在雨起之前,就被大风吹落在地的金纹紫叶,便也随情应景的附上了一阙下联;
狂风似刀,劈开满园紫金叶。1121 1121212
徐虓知道,这两个死党,是在以风落叶、雨落花,来隐示自己,离开学堂,去山中打猎采药,那些山中的猛兽毒虫,险路悬崖,要比此时的风雨,更凶险十倍百倍。
徐虓记得,那一天,他把课本和笔墨都送给了张钜鹿,
把徐良用蝮蛇皮做的那个能让蚊虫远避的书包,送给了温和,
再然后,他就顶着漫天的狂风暴雨,独自一人冲出了私塾学堂的课室,
在出课室之前,他也作了一阙横批;
风——雨——无——阻
无尽的箭雨,在夜色中带起了无数箭风,比之当年的狂风暴雨,要更凶险上千倍万倍,
有一个身骑黑马的少年,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孩子一样,无惧箭风箭雨,砥砺前行
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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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次申请签约被拒,很多书友担心老汉会被打击到,都发信息安慰老汉,谢谢大家的关心,老汉不是玻璃心,没那么容易心碎放弃。
就让老汉用这章的标题,来应情应景的以文铭志吧。
砥砺前行;经历磨炼,克服困难,往前进步的意思。也作“砥砺奋进”。
突然想起一段佛谒;
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雾封锁;
待到尘尽光生,照破河山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