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这是明代汪广洋的《画虎》说的是虎为百兽之王,凶威赫赫到没有任何动物敢触怒它的威严。只有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它才会留露出每走一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的温情一面
当然了,在老汉所写的这个时空里,是没有这首诗的。
就算是有,某人对这首诗也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这个某人,就是突厥的五王子阿史那赫鲁,也就是伏省。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在他那位被尊为草原狼王的父汗身上,感受过一丁点的父爱。
什么叫父爱如山、哪个叫父慈如海?
伏省表示,从小到大,他就没有从那个男人的身上感受过一丝一线的骨肉亲情。
父威如刀山、父严如火海,倒是真的。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如其他做父亲的一样,也曾对抱过伏省、宠过伏省。甚至还赏赐过伏省不少的华衣美食、名刀宝马。
但是,以上这些,必须是伏省在某些事情上,达到了那个男人的要求之后,才能享受得到。
比如伏省在五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按照那个男人的吩咐,把那条守护了小伏省五年的牧羊犬,一刀断喉的时候。
再比如伏省七岁的时候,与一匹健壮恶狼在斗笼里,从月上梢头一直生死相搏到天光放亮。
又比如伏省十三岁的时候,把那个让他情窦初开的少女,‘随手’赏给一位突厥大贵族嫡孙的时候。
那些来自于那个男人的笑容和褒奖,都是伏省用一次次的生死相博、一次次的痛苦舍弃,而换来的。
伏省为什么不让他的义兄伏涂,跟随他一起回到突厥,享受荣华富贵?
一方面,是他需要伏涂为他在棋局之外,培植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为将来跳出父汗的棋局,由棋子变成棋手而做准备。
另一方面,伏省是怕他那位喜怒无常的父汗,像他小时候那样,逼他出手把伏涂这个和他感情至深的义兄给抹杀了。
“情感是王者的软肋。”而那个被称为突厥大汗的男人,是没有软肋的。
近乡情切,或许是因为距离天狼城,已经近到还有半日的路程,就能到达的原因吧。伏省的脑子里,想到了许多被他刻意沉入心湖之底的往事。
草原上的月亮,皎洁舒照。
草原上的星空,璀璨绚丽。
草原上的夜晚,杀机四伏。
在距离突厥王庭天狼城,只有半日路程之近的突厥王庭腹地。竟然有人要在突厥军中骑步武功第二人——张梁的眼皮子底下,暗杀突厥的五王子伏省。
要知道,此时伏省的身边,除了张梁这个超级高手之外,还一千名突厥可汗帐前‘最强四怯薛’中骑战最强的巴佐狼骑,护卫在他身边。
另外,担心三弟安危的军草都督张宝,也从他们的兄长——大贤良师张角那里,请来了八位二品宗师境的玄法高人,接应张宝,护送五王子返回天狼城。
而想要在这上千名精兵强将的环视之下,取走突厥五王子性命的刺客,竟然只有两个人。
而且,这两个人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只是负责监督另一个人的行动。真正动手的只有一个人。
前文说过,突厥草原上,有一个独立于可汗王权之外的势力——天狼宫。
突厥的天狼九牙,直到现在,都是由天狼宫中最出色的弟子所担任。
突厥的三公主阿史那飞燕,是天狼宫有史以来最得意的女弟子。
突厥兵马副元帅,骑军左帅——耶律保机,是天狼宫大祭祀的十二亲传弟子之一。
突厥战神阿史那奉先,也曾在天狼宫中修练武艺。有许多天狼宫的弟子和信众,在私下里都称呼阿史那奉先为天狼战神。
今晚这两个来刺杀伏省的人,就是来自于天狼宫。并且,他们在天狼宫中,还身居高位。
大祭祀一脉的青衣祭祀——乌罱
大萨满一脉的黑杖萨满——乌罥
他们的名字是不是看起来差不多?
没错,这两个人虽然各有其主,但他们两个,的确是同父不同母的亲兄弟。
关于他们两人的经历,老汉就不在这里丧心病狂的水上千八百字了。
罱,是突厥贵族用来夹鱼的一种玉器,在突厥草原上,能经常吃到鱼的人家,不到两掌之数,由此可见其贵。
罥,是突厥平民用来捕捉小鸟小兽的一种廉价猎网。
正所谓,一贵一贱,高低乃见。
这两兄弟的人生际遇,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看似相差不多,其实大有不同。
当然了,各位也不用自己脑补出一场兄弟相残的苦情大戏。事实上,直到他们两个人在同一年、同一月、同一日,各自成为了大祭祀和大萨满一脉的大人物之后,他们两兄弟,才算有了交集。
两个人既没有因为血脉同源,而多亲多近。也没有因为彼时的出身是一贵一贱,而互相轻视和仇视。
事实上,经过天狼宫的教化之后。几乎所有天狼宫弟子的心中,都会只以天狼宫为尊,什么世俗王权、什么红尘恩怨,只要没有触犯天狼宫的神威,他们一律都会视为浮云。
“两位大人,今晚的行动取消了。”
就在乌罱准备用咒杀之术将伏省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的时候,一个身穿灰白麻衣,手持一根青木杖、鹤发童颜的老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乌氏兄弟的面前,在老者的身边,还跟着一匹小马驹大小的深灰色巨狼。
“穆萨努尔,你来做什么?”青衣祭祀乌罱语气不悦的问道。
“我是来通知两位大人,今晚暗杀伏省的行动取消了啊。”穆萨努尔彬彬有礼的回复道,虽然他的语气恭敬十足,可他的神色中,对这位在天狼宫祭祀一脉里,地位在他之上的青衣祭祀乌罱,并没有什么敬意。
还有就是,穆萨努尔现在的相貌,比起不久不前,在海日汗山顶,与阿史那奉先相见之时,年轻了许多。之
前他是鹤发鸡皮,皱纹满身的垂垂老叟。现在,穆萨努尔的皮肤不但没有一丝皱纹,甚至还格外的红润弹亮。
还有跟在他身边的那匹毛色深灰的巨狼,它身上的毛色也深了许多,在海日汗山顶,还是凶光毕露的两只狼眼,此时也达到了神光内敛的地步。
难道这就是穆萨努尔搜集了阿史那奉先的数据之后,所得到的好处吗?
“是大祭祀让你来通知我的吗?”
乌罱虽然对这个归返回人族的神族,十分的不喜,但他既然说是来通知自己二人取消行动,想必是大祭祀另有安排吧。
至于穆萨努尔会不会假传上命,乌罱还真没有怀疑过。因为,那样做的后果,他穆萨努尔承受不起。
“回青衣大人的话,取消今晚行动之令,不是大祭祀所命。”穆萨努尔实话实说到。
“是大萨满的吩咐?”
从穆萨努尔出现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乌罥出声问道,他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阴沉厚重。
“回黑杖大人的话,也不是大萨满的吩咐。”穆萨努尔本着礼多人不怪原则,向着乌罥也施了一礼。
“这个命令,是我穆萨努尔临时决定的。本来我是打算冷眼旁观,看二位是如何失手被擒的。”
“不过,因为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心情大好的我,临时决定救二位一次,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在的天狼宫,还不适合卷入到某些麻烦之中。”
“不知道,二位大人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如果听懂了,就和我一起回天狼宫面见大祭祀和大萨满,复命吧。”
“如果没听懂。。。。。。桀、桀、桀、桀、桀,那我就只好带着二位大人的遗体回天狼宫了。”
穆萨努尔用他左手上那枚有些尖锐的拇指指甲,在他左手中指的指肚上,轻轻的摩挲着。
看到穆萨努尔这个动作,乌罱的眼角就是一跳,穆萨努尔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别说是他,就是比他再高一级的红衣祭祀,也不清楚。
天狼宫中,曾经有一位红衣祭祀,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祭祀和萨满两脉里,原本许多看穆萨努尔不顺眼的人,都把出手教训他的想法,埋藏在了心底。
你乌罥的名字果然是没有取错啊,猎捕小鸟小兽的小网,遇到穆萨努尔这头大凶之兽,输人不输阵的硬气话,都不说一句,就果断认怂了啊。
最可恨的是,你也不给我一个台阶,就无声无息的退到了一边,亲兄弟,不是应该共同进退的吗?
那我乌罱要不要说几句硬气的狠话,来个心怂、嘴不怂呢?
算了,瓷器不碰利刃,自己连暗杀这样的脏活都能接,还要什么面子,人要是死了,除了能剩下几根大骨棒子外,还能留下什么?
中原那边,有两句话就说得很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汉不吃眼前亏。
乌氏兄弟和穆萨努尔一起,无声无息的走了,正如他们曾经无声无息的来过一样。
而在他们离开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后,张梁带着三名一品天人境的武法高手,出现在了他们原本藏身的地方。
“乌氏兄弟离开多久了?”张梁发现乌氏兄弟的气息消失之后,就马上赶到了此地,用时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到。
“他们已经离开两炷香的时间了,有高人用不知名的秘法,将乌氏兄弟的气息固定在了这里。所以,我们之前才会误以为他们还在此地。”
一个擅长隐踪追潜的天人境高手答道。
“那个高人将他和乌氏兄弟的气息隐藏的天衣无缝,我无法追踪到他们的去向。”
擅长隐踪追潜的天人境高手,知道张梁接下来想问的是,能不能追上乌氏兄弟,就提前一步把答案说了出来。
“捉贼要赃,就算他们此时就在我们的眼前,咱们也没理由擒下他们的。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插手我们和天狼宫的事呢。”张梁自言自语的说道。
能在无声无息之间,瞒过自己和三名一品天人境高手的感知,带着两个大活人,无声无息离去的,在突厥草原上,除了天狼宫的大祭祀、大萨满、还有自己的大兄之外,就只有那个穆萨努尔有这份能耐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破坏大哥的计划呢?
难道说,这个中立之人,终于要做出选择了吗?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自己兄弟三人都没有发现的秘密?
张梁在朦朦胧胧中,心里有了一些推断,耐何没有与穆萨努尔面对面的遇上,许多推断,也只是他个人的臆想而已。
张家兄弟三人,针对天狼宫布下的陷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临时起意的穆萨努尔给破坏了。
第二日,伏省和张梁等人回到了天狼城。
这位突厥的五王子,果然没有辜负了突厥大贤良师张角的期望,从天狼城的城门口,一路过关斩将,连过三十六道和武、勇、智、运、忠、孝、威等有关的考验。
最后,在突厥大可汗——阿史那裕古的王帐前,伏省更是手撕了一头三颈鬼蛟,以此证明了他体内突厥狼魂之力的精纯。
突厥大可汗阿史那裕古,见自己这个儿子如此争气,也是喜不自胜。他不但把原本属于重病卧床的七王子的兵权、将权、财权,都封赐给了伏省。
还赏赐伏省,进入突厥王族秘库的第二层,选宝三件。单是这一项,就让除了阿史那飞燕之外的其余几位突厥王子,对伏省是又羡又妒。
而那些原本因为七王子重病不起,而军心动摇的突厥汉臣们,也再次找到了主心骨,重新凝聚在了,这位在各个方面,都能完全碾压七王子的新主子身边。
半日之间,伏省就从一个无权、无财、无兵、无将的光杆元帅,变成了权重、财多、兵精、将勇的突厥王族新贵。
自此以后,在突厥争汗之位的棋局里,又多了一枚份量不轻的棋子。除了张角三兄弟之外,没人知道,伏省在没有入局之前,就已经在为由棋子变棋手,而谋划布局了。
随着伏省回归突厥,天下大乱的序幕,也终于缓缓的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