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斜光到晓穿朱户
“朕答应你，朕不会让逐枫和朵颜嫁入皇室的，真会给朵颜找一个好归宿。至于她两个哥哥都是朕的侄子，朕心疼的紧呢。你就放心吧，沐王爷去世的事情，朕知道你不想说出真相，也知道会牵连太多的人，朕不逼你，你安心去吧，来生啊，咱们还作君臣，不过，朕恐怕要委屈那些党附你的人了。”
“但凭皇上做主，也让太子收了心，奴才也作了死而无悔者了，奴才恭送皇上和格格。”他磕下头去，眼中含满了泪水。康熙和逐枫则也是心情沉重的走出宗人府。这一次谈话，对于三个人来说，都是难以忘怀，意义重大。
“逐枫，以后就一心作朕的侄女儿吧。”康熙仿佛也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语双关。
“是，皇叔。”逐枫这样回答着，虽然不明白康熙刻意这么说一句是什么用意，但清楚的是，自从这一日之后，逐枫便再也没有见过康熙用忧伤带着“透视”的眼光看过自己，也没有喃喃自语一些听不懂的“兰花”之类的话，似乎一切，都在悄悄发生改变。
“逐枫，你父汗已然到了江南一代了，是千月亲自接见的呢，不日就可以到京城了。”
“那可太好了，我明日便去城郊接父汗。”
“行，对了，你苏麻祖母的事情可办妥了？”
“我不好冒昧的去打扰，总要有人引见吧，这些天偏巧也没有再见到十二哥了。”
“这个好办，他们一会儿要来给朕问安的，你便去和胤裪说说，也解开了她老人家的心结。”
“是，还有一件事，父汗既然来了，我是否回家去住？”
“这会子就要离开朕了？”
“皇叔若有事，逐枫自然是每周来给您请安了。”
“那便让几个小公主也搬去建福宫好了，省的朵颜一个人怪寂寞的。”
“说到建福宫倒是可惜了，我才安置了小厨房，还有一大片刚撒下去的花籽，牵好的葡萄架呢，就拱手让人了。”
“你回宫了，这建福宫不也是你的家？”
“有这话倒是好，逐枫保证常来看您，就是太后老祖宗，我也答应了她老人家常来请安问候。”
“那就去吧，对了，千月的性子和沐穹不一样，你若是不介意，就让他住到睿亲王府去？”
“好啊，住在宫里怪闷得，巴不得朵颜也住出来呢。”
“朵颜还小着，过两年等沐王府建好了便出去住，朕也有个说知心话的人。”
正说着，李德全就通传众位阿哥来请安了，来得倒是真整齐，没有一个缺漏的。逐枫懒得管别人，冲着胤裪使眼色，聪明如他自然心领神会了。一问了安，两人便前后脚出了宫门。
“十二哥，有人要我转交东西给苏麻祖母，你带我去吧？”
“行，祖母这时候在小佛堂念经呢。”
“那我们这就去？
胤裪微微颔首，也不多问，当真是体贴的很。左拐右拐到了寿安宫的小佛堂，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正跪坐在佛像面前。胤裪轻轻附耳道：“今日是祖母故人的祭日。”
“是索尼大人吧？”说着逐枫就走上前去：“勺子托人转交袋子。”这样意味深长的话，胤裪还没回过神来，苏麻喇姑突然转身，眼神惊异：“姑娘，你是何人？”
“我是土尔扈特部的格格，我叫逐枫。有人托我给您转交一样物件。”说着拿出那两把勺子：“他还说，勺子好想放进袋子里啊，勺子等这一天，等了40多年了，女秀才和巴克什，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苏麻喇姑是情不自禁道：“像，实在是太像了！”这句话让逐枫摸不着头脑，她停顿半响道：“好孩子，你是怎么见到他的？”
“并不是他，而是前些时候，我随皇叔去宗人府看望了索额图大人。这是他父亲的遗言，太迟太迟的遗言。”
“不，不迟，好孩子，你叫逐枫是吗？你是土尔扈特部的？你是回族人？”
“苏麻祖母，我的父亲是土尔扈特呈毅。”
“呈毅？真是天缘巧合啊，他是我一位故人的孙子，你的祖父，是了不起的人，是多尔衮的旧友，后来被驱逐关外，屡次受挫啊，现在，是终于回国了，我想，皇上给你们的封号，是睿亲王吧？”
“祖母料事如神，所言极是。”
“逐枫啊，你多大了？”
“逐枫今年虚岁14。”
“十四？我十四岁的时候，就跟在木尔泰身边了，也就是孝庄太皇太后。”苏麻喇姑精神一下子就旺盛起来，和逐枫聊了许久，才是恋恋不舍的道“枫儿，我知道你的苦心，让那群太医来吧，我就诊，治病。”
“那逐枫就去了。”
“有空要常来我这里，陪陪我，好吗？”
“一定。”逐枫说着，就拉了胤裪出去了，自然是叫了那帮在偏殿等候多时的太医进去问诊，她拉着胤裪到了建福宫，便是嘤嘤哭起来：“苏麻祖母，她好苦啊。”
胤裪只是温柔的抚弄她的长发：“逐枫，听皇阿玛说，明日你父汗就到京了。”
“是啊，我就可以出宫了，你陪我去迎接父汗吧？”
“好啊，荣幸之至。”正说着背后就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只不过，我没想到是十二弟你啊。”回头一看，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誐，胤祥，胤祯竟然是全来了，那样夹枪带棒的自然是胤禟了。
也许他以为胤裪一向是隐忍的，却不料胤裪是徐徐道：“枫儿明日出宫，我来看看她，只不过比众位兄弟早了一步，也是缘分嘛。”
胤禟刚想驳斥他，就听胤誐的憨厚嗓音道：“逐枫妹妹，你怎么哭了？”
众位阿哥才是一怔，都看了过去。逐枫是淡淡道：“只是想见父汗了，激动而已，几位在延春阁喝茶吧，出宫后，我再去各位府上拜见。”说着就唤道：“芰荷，凫雁，给几位爷上茶。”转身，复又回头：“胤裪，有空，我们去看看勺子。”
“好，我陪你去。”这样奇怪的对话，弄得众人是一愣，还没反应，逐枫就走了。自然是去收拾包裹，并着请温恪和敦恪几位公主去建福宫长住了。
逐枫是悄悄拉了朵颜，拿出那一串钥匙：“这是皇叔东暖阁那里的36个柜子的钥匙，我和他商量过了，这两年我不在宫里，你便多替他分担一些。记住，这钥匙除了我们彼此和皇叔之外，就连李谙达都断然不可给了，连提也不要提。”
“我看，索性我们俩换着来处理罢，姐姐，我也想早些出宫去，我千月哥哥可是从江浙来了的，有空你想法子带我出去见见才好。”
“那是自然的。”
“顺带要嘱咐着姐姐，千月哥哥的性子可不是好的，你少和他一般见识，只是全不搭理他好了。不过若是对了他的脾气，他可是会死心塌地的人。”
“行了，我今日要先回去，也好去打理王府里的用度，父汗要回来了，自然要先预备下来，胤裪在西华门等着我呢，且收拾好了就去。”
“姐姐不过进宫几天，才把建福宫都打理妥当了，这又要走了。”
“我自然会时常回来看你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用罢了午膳，两个人就依依不舍的分别了，逐枫带这芰荷，凫雁和一干的随侍便出了西华门。胤裪的马车自然是等着的，一辆放行李，另一辆坐人。两人一路上谈天说地，颇是投缘。到了睿亲王府，果然是恢弘浩大的规模，又是拿出主子架子来给一干下人训了话，又拾掇行李，折腾到晚上才万事，胤裪也在这两年建府了，也就不用像从前一样急着在下匙前回宫，便是帮衬着收拾妥当，两人又就着苏麻喇姑的事情谈了一会儿方分别了。
翌日，与父汗相逢的情景，自然是泪如雨下，抱着母妃又是好一番的亲热。直到回了睿亲王府才作罢。总算有心思打量那个一眼就聚集了他人目光的男子，那样俊美的容颜，肤色白皙，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颔首之间是无限的风情。微翘的鼻梁，殷红的双唇一张一合间撩人心弦。一袭宽松的白袍，愈发显的慵懒而妩媚。若不是事先得知，绝对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气质如冰，谈吐如兰的绝色人物是一个男子。他修长而裁剪的干净的手指，轻轻掠过散落在肩上如瀑的长发，尤其值得人思索的是，他没有执行清朝的剃头令，康熙对此不仅包容，反而是封他为王，与兄长沐穹共同坐镇江浙。这样奇特的人物，饶是逐枫，也忍不住细细的看，看那风情万种的撩人姿态，完全是倾国倾城的魅色啊，逐枫有着不可抑制的激动，因为这样的容颜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千月哥哥，神态里虽然对逐枫不甚熟悉，但这就已经足够了，千月哥哥，只有千月哥哥才会有这样美丽的容颜，才会有这样魅惑的举止，还有散发出的一阵阵兰花的馨香，勾人魂魄的笑容，这样的千月，便是前世今生的夙愿吧，也许我们一个人带着记忆，一个人已经失去记忆，那么又怎么样呢，我土尔扈特逐枫认定了，你是我的千月哥哥，我最好最好的千月啊。
他淡如微风的声音：“逐枫格格，叫我千月便好。”
“那，你就叫我逐枫好了。”相视一笑，远远看去，当是一副勾人心魄的风景。
此后，两人是默契之至，他吹箫，她抚琴。他吟诗，她煮茶。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个人，都是对生活有美好而神秘追求的，没有功利性，纯洁无暇的情谊在春风里日益蔓延，逐枫感觉到他的性格和记忆中一样熟悉，或者说是几乎重合的，不过是多了一点温柔魅惑，少了一点邪气霸道，但这样更好呢，逐枫就这样一步步沦陷进去，沦陷在不知道是前世今生哪一个陷阱里，也许更多的，是现在那个千月吧。
康熙四十三年的五月，天气有一丝的炽热，桃花树下，蕴有凉风习习，****如千月，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的乘凉之处，倚一张檀香木的摇椅，执一柄湘妃竹扇，微微合上双目，安逸而唯美。逐枫是蹑手蹑脚的到了他身边，还不等自己用树枝挑弄他，便是一把被揽在怀里，千月徐徐张开绚烂的双目，瞬间璀然，黎明和黄昏，光明和阴影都在眼底自由地嬉戏。嘴角勾勒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小淘气，又被我抓住了。”
“哼，你真坏。”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是被牢牢扣住了，不温不火的样子落在逐枫眼里，惹得小佳人香腮娇嗔，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扇子：“你再不放开，我可撕了？”
“我就爱听撕扇子的声音。”他伸手轻轻描绘她的如画眉目，一下一下轻柔的触感，逐枫的脸颊泛着淡淡健康的红晕，开始奸笑着撕了个粉碎，他嘴角淡淡的笑意则浓郁为醉人的魅靥，刹那间摄人心魄。他只是看着她淘气，那种刁蛮霸气的娇憨在眼底浓郁缱绻。逐枫已经是笑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温柔的抚摸她的脊背，眼中凝聚了几分宠溺。正是这样的春光无限好，就被一个大嗓门戛然而止了。
“我说逐枫妹妹怎么不进宫看我们呢。”来人不是胤誐那帮阿哥是谁？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可是这样旖旎情景自然是落入了来人的眼底，千月松开揽住纤腰的手，哭笑不得看看那把上好的扇子：“还给我罢？”
“你要破扇子干什么？”这个问题不仅逐枫想问，来的一行阿哥也是很奇怪。
“又可以纪念，还可以辟邪呢。”这样捉狭的话，逐枫是不依的，不过现在没工夫和他斗嘴，就是一把塞进袖子里：“既然是好东西，我就自己留着了。”说完自然是过去和好不容易出宫的朵颜亲热了。朵颜这张嘴巴可是厉害的很，小鸟依人的依偎到千月身边，被哥哥抱了个满怀，嘴巴却是不停：“好哥哥，你给我找了个好嫂子哩。”
逐枫却是既不害羞也不去和她逗弄，而是淡淡的对一行阿哥说：“既然来了我这里，我就做一个东道主，众位里面请。”便将一行人让进了她的奇乐斋，上用楷书牌匾“奇乐清幽”，沿着幽静的小道往里走，两边是嶙峋的假山和茂密的竹树，过了这小道，便是豁然开朗，潺潺流水，一条溪流贯穿而下，四周是茂密的草地，种着各色的花卉，踏着几块溪流中的石头过去，便是三三两两坐落着的镂空的竹屋。逐枫介绍：“这是我的书房和琴房。”在沿着竹屋后的小径走是一座曲折的木桥，待客的阁楼坐落在水中央，与两岸天虹相连，水榭里有成群的鸟雀和鱼，争相逗鸣，穿行阁楼，漫步过桥，才是到了逐枫的闺房，四周种满了栀子花，花香浓郁，把房屋包围起来宛若是世外桃源。这样隔世的美景，众人自然是赏心悦目。千月吩咐在栀子树下摆放藤桌藤椅，又上了精致的点心。逐枫说：“春日里开的是桃花，现在五月了，自然是栀子花，七八月是桂花，到了冬天则是开梅花，这房屋是四季都有花开的。我和千月商量了，在那边开垦一片田地，自己种上一些水果蔬菜的，在这儿牵上葡萄架子，则可以一边钓鱼，一边吃葡萄，再看着自己种的庄家，可不是农家的风味？”
“想不到你这儿表面看上去不大，但实际上却是别有洞天啊。”胤禛很是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