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天佑来说,从没试过这么焦急的等待。
豹少爷不是说交镖很简单,很快就能回客栈的吗?这都要太阳偏西了,怎么镖师们还不见回来?谢天佑在他们安歇在白云镇的那间客栈里坐立不安,不时向白云山的那条路的方向张望。唉,不知道那假公子还在不在万全酒楼。走得时候明明跟他说好一个时辰左右便回的,现在一个时辰都有多了。谢天佑真心不想失言,尤其是自己还曾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过。记得自己曾一本正经让那假公子好好记住他的脸。要不要回去跟假公子去说明情况?谢天佑在心里思量,可是两手空空的过去,那假公子会信吗?酒楼的帐又该怎么办?回去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又算什么信守承诺?真为难。就在他胡思乱想间,终于,谢天佑看到了金刀镖局的镖旗在视线里迎风飘扬。他急忙迎了上去。
“豹少爷,怎么去了这么久?”好奇怪,怎么感觉豹少爷有点气馁,镖师们也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一下子,谢天佑心里倒有了些紧张,他不安的询问,“镖箱顺利交付了吗?”
“交了。”林中豹面无表情的回答。
怎么了?交了还这么情绪低落,这不是豹少爷的风格啊。按理说他应该满面春风的笑呵呵才对啊!谢天佑转头看看林力,林力朝他勉强挤出一笑。
“怎么了?”终于,林中豹也发现了谢天佑一脸急切,好奇的问道。
“额,我…我想借几两银子。”谢天佑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本来想背着其他镖师们才开口的,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实在不想等找到跟豹少爷独处的机会了。毕竟,将心比心,如果换了是自己在酒楼等那假公子去找银子回来结账,只怕早该急疯了。
“借银子?”林中豹好奇的瞄了谢天佑两眼,“要多少?”
“六两。”谢天佑鼓起勇气开口。
“给你十两吧。”林中豹爽快答应。谢天佑知道,这是走这趟镖的全部酬劳。出发之前,豹少爷已预先支付了十两,本来是说好镖送到后回了镖局再付清另一半。看来豹少爷以为自己是在催讨,索性一次性的把剩下的都付清了。不然他怎么会连问自己要银子去干嘛都不问一声,豹少爷可一直是个很关心人也很好奇的人啊。
“额,我是拿银子去结账。”谢天佑说明,不想豹少爷以为自己是在提前索要酬劳。
“嗯,好。”
豹少爷似乎完全是回答得心不在焉,谢天佑发现,少镖主似乎根本就没认真的在听自己的说话。
“早点回来。”倒是林力等林中豹进了镖局后关心的嘱咐了一句。
谢天佑点了下头,心里对豹少爷莫名其妙的冷淡一时难以适应,心里不是滋味。待看到那余猎户也向自己点头招呼后,谢天佑脸上笑了笑,又点了下头回应。假公子还在酒楼苦等,来不及多想豹公子心不在焉的问题。找林力牵了他手中的马,谢天佑狂奔朝南充城里而去。
若不是万全酒楼在南充城里名气大,谢天佑差点没在偌大一座城里迷了路。好在随便在街上找人一问,都能给他指明酒楼的方向。可惜的是,尽管如此,当他走上酒楼二楼,靠窗的那个位置早已空空如也,假公子已不知去向。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谢天佑找上那个曾为他们服务的店小二。“噢,那公子已经走了。”店小二告诉他。
虽然店小二一脸礼貌,谢天佑还是从满脸堆欢的小二脸上看出了一丝鄙夷,也许是自己心里作祟吧。“那,那酒钱结了吗?”他不放心的问道。
“那公子已经付了。”
小二笑着回答,有客人进酒楼找地落座,谢天佑瞧见了,店小二也瞧见了,他急忙告辞过去招呼。谢天佑怔怔的看着小二的背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她付了更好,省下了足足六两银子,这对谢天佑这个砍柴郎而言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巨款。一个声音在心里说,方正我又不是没回来,倒时候那假公子再来酒楼关顾,那小二一定会告诉她我来过酒楼的。可是,那小二会记得吗?假公子会记得问吗?她一定在心里恨透了这个放她鸽子的人吧!唉,管人家怎么看我?瞧不起也好,恨透了也罢,我谢天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很奇怪,来时找酒楼问了三个行人才找到,回去客栈的路却毫无印象的没有走错。真的是毫无印象,谢天佑都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回到了白云镇的客栈,天又是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幸好一路迷迷糊糊的赶路却没撞到一个倒霉的行人,谢天佑自嘲的庆幸。
“怎么现在才回来?”才刚上楼,豹少爷家的李江东护院劈脸便问。
“什么?”对护院似乎很着急的问题,谢天佑一时反应不过来。
“天佑,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去龙门镇过夜。”林中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去龙门镇?”
“对,我们得抓紧时间回定城。”豹少爷回道。
“哦,我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不知道为什么豹少爷怎么突然不想去南充城玩玩了?他不是说送完镖要去忠义堂坐坐么?还有,不是说带众镖师去喝花酒么?虽然谢天佑对造访忠义堂跟喝花酒都没什么兴趣,但是也许去玩的途中能再见到假公子呢?谢天佑心里不无期盼的想。但他还是决定不问的好,毕竟可以看到,镖师们都已经是整装待发的模样。
龙门镇,湖边的小镇。等一行人赶到时,夜已很深。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未关门的客栈。只是客栈很小,房间也少,十一个人只能挤在三间小小的客房。连着几日的赶路,众人都很疲累,也不在乎,各自去自己分配到的房屋安睡。谢天佑被分配到跟余猎户和花枪杨树还有林力同一间房。他觉得很幸运,因为他知道那铁三拳老师傅的打鼾声音可不是闹着玩。若跟那铁师傅同睡一间房,听着那噪音可没那么容易睡着。不过,幸运归幸运,谢天佑仍旧是久久的睡不着。之前在白云镇客栈跟南充城的酒楼间错过了饭点,谢天佑的肚子现在难免有点犯饥。但这也不是睡不着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自己未花掉的那六两银子,谢天佑总是耿耿于怀。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忆起假公子问那句“那你好久回来?”时脸上关切的神态,记得当时自己还对她吼,叫她老老实实在那等着。记得假公子当时还眨了眨眼,好像还轻轻点了下头,一副可怜的害怕担心模样。她担心的没错,我食言了。想到这,谢天佑睁开了眼睛,再没了睡意。他悄悄的从林力身边爬起,缓缓的开了房门,推开客栈外门的内闩,走出了客栈。
夜色里,客栈旁的龙门湖在微风和月色的共同作用下荡着一波一波的蓝光。
“怎么?睡不着?”身后有声音传来,谢天佑回头看见林力正向自己走来。
“有点。“谢天佑承认。”你怎么也…睡不着?”
“才不是,只是好奇跟自己睡一张床上的人怎么偷偷溜了,出来看看为什么?”林力无辜的耸耸肩。
谢天佑抱歉的笑了笑,“抱歉,吵醒你了。”
“诶。”林力无所谓的摆手,“怎么?龙门湖的夜景这么好看?不见得啊,黑麻麻一片黑。”
林中豹又笑了笑。怎么跟他说呢?告诉他说自己因为没有信守承诺而苦恼到导致睡不着?还是坦诚承认因为思念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假公子哥?林中豹不敢说出自己失眠的原因。“怎么豹少爷突然又要急着回定城了?他不是还想到忠义堂坐坐么?”林中豹询问起悬在心里的另一个问题。
“别提了,交镖的时候忠义堂那李子豪跟白云城的人发生了点冲突。”林力眼望湖水说道。
忠义堂跟白云城发生冲突?为什么呀?就算这样,跟金刀镖局又有什么关系。谢天佑糊涂起来。“他们两家发生冲突跟我们拜访忠义堂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豹少爷是怕这个时候去拜访忠义堂,担心白云城对金刀镖局不满么?”
“你没上山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林力转过头来,“你知道我们保的镖箱里装是什么吗?”
谢天佑诚实的摇摇头。
“告诉你,里面装的都是银子。当然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就在我们交镖的时候,忠义堂的人突然冲出来说这四箱银子是他们忠义堂的,还说这些银子是白银城的人从忠义堂偷来要我们托送的。”
“不会吧?”谢天佑听林力这么说产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怎么不会?白云城的人也是这个不信的态度,两方人差点就为争执这事打起来。我们都亲眼看见忠义堂的李子豪被白云城的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林力激动的说起冲突经过。“就当着我们的面。”
“那你们不是夹在中间好难堪?”听他这么一说,谢天佑有了些理解。
“那还用说。”林力承认,“等忠义堂的人气冲冲走了,白云城的人还把我们留着,问了好一些问题。当然,主要是问豹少爷,毕竟其他人连拖镖人的面都没见到。”
谢天佑还想问些什么,突然身后又走来一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高谈阔论什么呢?”
来人是花枪杨树。谢天佑看他一脸嬉笑,忍不住心想,难道今晚大家都不需要睡眠?“没什么,睡不着出来欣赏下龙门湖的夜景。”
“是么?”杨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俩都这么有雅兴?不太像啊,瞧瞧你俩,一个打铁的,一个砍柴的。”
“那你又是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到这湖边?”林力反问。“嗯?耍花枪的。”
“还不是因为你们。”杨树道,“同睡一个房间的两人鬼鬼祟祟的大半夜不睡觉从房间走掉,想不管不问的安睡可难。”
三人先后轻笑出声,笑声未止,“什么事这么好笑?能不能分享给我老余知道?”看来要打猎需要技巧,第一步就是要学会走路的脚步静悄悄。当余猎户突然出现在三人身前时,谢天佑钦佩的心想。
“余老,怎么你也不睡觉?”花枪杨树率先开口。
余猎户什么时候都不忘记他的长弓,他用拇指拨了下手中的弓弦。“你们都走了,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话引得三人不约而同的齐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