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下午,悯月亲自登门,进了屋就撅起了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王庆有求于人,陪着笑脸哄她:“谁惹咱美貌无双聪慧过人的悯月妹妹生气了?和我说,一拳打得他屎尿横流。”
悯月一脸嫌弃的啐了一口:“先把你自己打出屎尿来吧。平时对我家娘子冷冰冰的,区区一个穷军健偏要摆臭架子,遇见事了却不客气,什么人啊。”
王庆尴尬的笑笑,道:“哪有冷冰冰,我这辈子写得所有信,全都是寄给你家娘子的,内子都没这待遇。”
悯月粉嫩的小脸上尽是傲慢:“我家娘子身份尊贵美若天仙,你那黄脸婆就不要拿出来比较了,也不嫌寒碜。”
王庆闻言大怒,一把按住她肩膀,怒喝道:“不看孙安面上,一拳给你打出双下巴来。”
悯月被他凶恶的模样吓了一跳,一泡眼泪跃跃欲出:“你凶什么,再说,孙安又是谁啊?”
王庆哼道:“说我行,说我娘子打死你。孤陋寡闻的女人,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孙安是我兄长,丐帮帮主,人中之龙,一套降龙十八掌,呸,一套屠龙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与你正是天生的一对儿。”
悯月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这样的大英雄,我一介使女如何配得上。丐帮是个什么帮,很厉害么?”
王庆正色道:“天下乞丐联合在一起,就是丐帮了。绿林之中,除了少林武当,就属丐帮人多势众声势浩大,实乃天下第一大帮也。”
悯月的脸色越来越黑,听到后来直接踹了他一脚:“拐着弯骂谁呢,我和乞丐头子是天生一对儿,你和老鸨子是一对儿!”
王庆哈哈一笑,道:“别痴心妄想了,我才不会和你一对儿。你是我大哥命定的女人,兄弟妻,不可戏也。”
“你再骂我再骂我!”悯月气急败坏的打了他十几拳,发现自己的粉拳只是在给他挠痒痒,当即把头一扭,哼道:“你这人如此恶劣,我不帮你了。”
王庆噎了一下,发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急忙补救:“好悯月,乖悯月,你不能见死不救,我兄长……”
悯月怒发冲冠,吼道:“不要提你的兄长了,乞丐头子,死远一些!”
“不是乞丐头子那个,是刺配流放的那个啊。”
悯月一愣,古里古怪的望着他:“你这都结拜了些什么人,又是乞丐头子又是刺配罪犯的,还有什么?”
王庆想了想,道:“乞丐头子是大哥,刺配的是二哥,还有位三哥,是个吃肉喝酒杀人放火的花和尚。”
悯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啊。”
王庆也觉得有些脸热,明明三位兄长都是盖世无双的豪杰……
“悯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们的名声传遍了天下,千万不要觉得意外。我这三位兄长实乃人中翘楚,正所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悯月无奈的耸耸肩,道:“懒得理你。”
她耸肩嘟嘴的模样煞是可爱,略带婴儿肥的玉颊上,有一双非常大的眼睛,不说话时,神情呆呆萌萌的,像极了后世动漫里的萌妹子。
北宋受推崇的,是童娇秀那种疏疏落落淡淡雅雅的美人,身上要有一股子书卷气。悯月和牛小娇一样,气质长相都不太符合主流审美,落在王庆眼里,却别有一种与众不同之美。一时意动,不免多看了两眼。
悯月脸上一红,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登徒子,乱看什么。”
王庆笑了笑,道:“看你这张小脸蛋,几日不见,又水灵了些。”
悯月冷哼一声:“我好看难看,与你什么相干?知道你嫌我丑,你家黄脸婆也没见美到哪里去。”
王庆一边逗她,一边把她带出书房,与林遵等人相见。没说是童府的使女,只说是相熟的朋友。为了让林遵他们信服,王庆让悯月小露了一手,给闲来无事的牛小娇易了个容。
当牛小娇从屋里走出来后,每个人的眼珠子都直了。
何等清尘绝丽的女子!
若非事先知道书房里没别的人,大家简直要怀疑这是个骗局了。
“悯月身负天下无双的易容术,有她相助,这次定能让林兄家眷逃脱京城罗网。”王庆意气风发的说道:“小娇,把酒摆上,让我等提前喝一杯庆功酒。”
喊了半天没人吱声,回头一看,牛小娇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是痴了。
悯月易容之高绝,一至于斯!
初见高梁玉时,王庆就觉得她和林娘子身材差不多,都属于那种雍容丰满的类型,难得的是身高也一样。后来想起童府的悯月,王庆为之一振,想出了一条李代桃僵的计策。
先时只怕童娇秀明哲保身,不肯帮忙。不料她情深义重,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慷慨派悯月前来相助。
有了悯月的协助,王庆得以从容用计。他暗中让林娘子和悯月见了面,仔细观察了一个时辰。
次日,悯月再到王家,直入内室给高梁玉化妆易容。
王庆与林遵等人在客厅闲谈等待,说些江湖上的事。林遵这十余年间走南闯北,游历山河,足迹遍布南北,见闻十分广博。王庆听他侃侃而谈,着实涨了不少见识。
聊了有半个时辰,悯月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王庆你看看,和林娘子有几分相似?”
话音未落,高梁玉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款款施了一礼,柔声道:“奴家给诸位英雄请安了。”
王庆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什么叫几分相似?这分明就是和林娘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头到脚,从发梢到嘴角的美人痣,简直一模一样,纤毫不差。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王庆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双手揉搓着悯月粉嫩的脸蛋:“小悯月,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悯月面颊羞得通红,右拳一拱将他推出去两三米,娇嗔道:“休要动手动脚,让我家娘子看见了,需打断我的腿。”
另一边,林遵也在对高梁玉品头论足,连声赞叹。
王庆便拿出汴京的地形图来,铺在桌上给诸人看。
“这条计策,关键在第一步,把高衙内布置在张家附近的暗哨给同时弄晕,还不能打死。”
林遵沉声道:“我这两日留心观察,张家附近总共有六名暗哨,分别藏在四个位置。出手时,我和杨金豹去敲两人的哨,一个人的哨岗就交给二位贤侄去打。”
王庆点头同意,继续说道;“弄晕暗哨之后,你们速度去换上飞鹰卫的衣服,师姐从后门溜进去,替下林娘子。这个时候,张教头便带着易容后的家眷出来,我和张三李四接应,引他们从门出城。”
林遵沉吟了一下,道:“高衙内若是发现暗哨不见了,怕是会起疑心吧?”
王庆道:“这些暗哨不过是些泼皮,高衙内总不会半夜三更来查岗。他次日来时,不见了暗哨,自会派人去屋里查探。那时我们的人都各就各位了,仗着悯月的易容术,还怕瞒他不过吗?待高衙内进屋时,各位打晕他便是,休要逞一时意气杀他。切记做完之后,要在墙上留一个飞鹰卫办事时的记号。”
林遵皱眉道;“飞鹰卫是蔡京的人马。这么浅显的栽赃嫁祸,高俅恐怕不会轻易上当吧。”
王庆笑道:“高俅和蔡京正在朝堂上打擂台,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加上前一阵子高衙内和蔡公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京城里已闹得沸沸扬扬。咱们把记号留下,高俅明知是嫁祸,也要和蔡京闹一闹,否则面子上如何过得去?顺便也能争取些利益,博取些同情不是。需知刺杀官员家眷,乃是官场上的大忌。虽然不可能当真闹翻,却能暂时把水搅浑,给咱们争取些时间。”
杨再兴笑道:“原来兄长用的是阳谋。”
“管他什么谋,能逃出生天就是好谋。”杨金豹侧头望向王庆:“你呢,做了这件事,你还要留在京城?”
王庆摇摇头:“我也不能久留了。现在最大的难题是说服我爹,把他带走。不然将来事发,我爹就会首当其冲被抓。
林遵点点头,正色道:“贤侄孝顺,正当如此。”
王庆心里发苦,要不是怕落个不好的名声,他才懒得管那个恶贯满盈的便宜老爹。
这条脱身之策,最关键的还是打一个时间差。必须要让高衙内确信张氏父女还在家里,张望父女才有机会偷溜出城。不然以高家在京中的权势,林遵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别想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出去。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机一到,便即出手。
王庆唯一担心的,是高梁玉把握不好分寸,把高衙内给弄死了。
在汴京,高俅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要是死了儿子,绝对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王庆因为王砉的缘故,一时片刻还走不了,要是被官司缠住,那就万事全休了。
叮嘱了十多遍,把高梁玉都说烦了,一脚把他踢出三米远:“师姐我闯荡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襁褓里吃奶。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要一直在耳边聒噪了。”
王庆不由得轻叹口气。
就这暴脾气,赶上没脸没皮的高衙内,不出人命也得弄个残疾。看来这汴京城啊,真的是不宜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