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的头皮都麻透了。
大宋一共才多少武魄凝形,凑在一起是去赶集吗?还是觉得寿命太长,打算来一场大混战,大家同归于尽了算完?
马灵环视众人,语声变得严肃起来:“我帮杜兄联系到了陈希真和高梁玉,加上召忻,我们的人手依然短缺,根本不足以与官军匹敌。想与林灵素抗衡,除非添上梁山人马。你两位师兄经过一番商议,意见达成一致,让我快马加鞭赶奔梁山,请寨主发兵。务必合众人之力,一起把令师给救出来!”
似是生怕王庆说出拒绝的话,马灵蓦然起立,拱手说道:“话已带到,小弟还要去阳谷复命。寨主若是有心,后日午时在阳谷县城刘家药铺前聚首。”
聚义厅中,死一样的沉寂。
水浒传里,梁山好汉曾在江州劫法场,成功救出了宋江。彼时江州缺少名将,军队皆是酒囊饭袋,李逵一双板斧便能杀出条血路,江州军势之弱可见一斑。
阳谷则不同。
不动用三色战气的兵团,就不可能限制武魄入玄的强者。单单一个林灵素,梁山上下便无人能挡,遑论还有二十多个武魄凝形,还有三支双色战气军团!
说句葬士气的,双方战力完全不对等,哪怕梁山倾巢而出,也改变不了敌强我弱的大势。
杨再兴听得多时,早已不耐烦了,跳起来喊道:“既是王庆哥哥的恩师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武魄入玄也只是两条手臂两条腿,难道会长出三头六臂来。依我之见,杀将去,血洗了那座城!”
这话说得豪情万丈,气魄十足,只是话音落地,并无一人出声响应。
杨再兴年龄尚幼,不知林灵素的可怕,故而底气十足,锐意争锋。那些老江湖闯荡已久,深知武魄入玄的恐怖,若是以绝对数量的武魄凝形去围攻,尚有几分胜算。可官府还在兵力上占据着优势,怎会给群雄集火血拼林灵素的机会?
实力的天悬地殊,可不是靠血气之勇就能弥补得了的。
王庆默然半晌,缓缓说道:“召集所有弟兄,聚义厅议事。”
李宝应了一声,便去敲响了厅外那口大钟。
王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他上一世梦里都没有的拳头,原本以为拳头大了,就可以自由的说话,就可以保护在意的人。可到头来,依然要忍气吞声。这世上总有比你更大的拳头,这世上总有能碾压你的人。
关于陈广的记忆,电光火石般涌入脑海。
王庆第一次打架,陈广就在一旁给他加油助威。那时他刚刚习武不久,对手是打斗经验丰富的街头混混。那一仗他输的很惨,被人揍的鼻青脸肿。陈广坐在一旁笑的没心没肺,到最后也没出手帮他一下。
明明师傅就在身边,不但不救他,还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笑。身体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委屈,使得情绪如火山般爆发,他趴在地上嚎啕痛哭。
陈广走上前,把王庆轻轻拎起,扛在了肩头,摇摇晃晃的走向夕阳西下之处。
没带他去看大夫,陈广竟然把他扛到了一间小酒肆。
看着面前的大碗和酒缸,王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广笑吟吟的说:“没挨过揍的高手,是假高手。没喝醉过的男人,不算真男人。来,想当好汉,就把这碗酒给干了!”
那天他挨了平生第一顿揍,也喝了人生第一场酒。
他喝得大醉,完全忘记了战败的耻辱和身体的疼痛。他和陈广互相吹着牛,站成一排在刘员外门口撒尿,一起跑去吓唬街上的歌姬。
有时候,人是需要一些美好记忆的。
虽然这些记忆,属于凤见愁。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明明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混蛋,却能过着那么有趣的生活,身边有那么多可爱的人。而他在后世,就只能过着一潭死水般的日子。
陈广这件事,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是他坐视授业恩师受难,丝毫无动于衷,那么他的名声立刻会毁于一旦。身边这些弟兄,也会弃他如敝履。在绿林中,没人会跟从一个贪生怕死不忠不义的男人。
在这场生与死的抉择面前,王庆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在后世他向命运妥协,放弃了心爱的女孩,最后换来了什么呢?十年如一日的浑浑噩噩罢了。
人生,岂能一错再错!
过不多久,山上头领陆续进到聚义厅里。
王庆见人来齐了,便清清嗓子,把官府要处决陈广的事讲了一遍。
一开始群情汹涌,恨不得立刻去踏平了阳谷县。可当众人听到官府的兵力部署后,喊打喊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化为一片清净。
王庆眼看着气氛从热烈变成冷清,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众人的反应,是在他意料之内的。
默然片刻,教头王进率先打破了场中沉默:“不动用三色战气的兵团,就不可能限制武魄入玄的强者。单单一个林灵素,梁山上下便没人能挡得住他。遑论还有二十个武魄凝形,还有三支双色战气军团。说句不中听的,林灵素怕是在借此事作局,引诱天下英雄去劫法场,然后一网成擒。”
鲁智深不乐意了,大声嚷道:“狗屁林灵素,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牛鼻子。洒家便不信了,梁山倾巢而出,会灭不了他?”
“问题是没法倾巢而出,”林遵一脸愁容的说:“山寨诸营新建不久,都是新兵,连一支双色战气军团都没有。这等杂兵对上双色战气官军,一个照面就会溃败,战斗将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在士兵完成最基本的训练过程前,我不建议底层喽啰参与这种程度的战役。”
官军最让人头疼的,是其战力架构的多样性。
平心而论,梁山好汉加上陈希真、杜壆、高梁玉、召忻,阵容也堪称豪华了。但是仅仅堆积大量的武魄凝形,在这种战斗中就像瘸了一条腿走路,很多个点完全对应不上。
差距首先体现在军队层面。三支双色军团,放在对辽、夏的国战中,就像是沧海一粟,一点也不起眼。可对今日的梁山来说,这就是一座翻不过去的山。
没理由去苛责喽啰,他们已经很努力的去训练了。但是一群乌合之众想练成精锐军团,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打磨、熬练、实战,梁山建营立军的时间毕竟太短了。
单纯用头领们去劫法场的话,人数上的劣势便会被无限的放大。
群雄以绝对数量的武魄凝形去围攻林灵素,别说牵制,杀了他也不在话下。可官府还在兵力上占据着优势,怎会给群雄集火血拼林灵素的机会?
然而不集火林灵素的话,这厮就会成为最致命的一件武器。试想鲁智深与广惠全力对攻,打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林灵素冷不丁冒出来捅一刀子,鲁智深如何去挡?
没人能在全力对敌的情形下,还能挡得住一个武魄入玄的偷袭。
分析来,盘算去,一线胜机也难觅。
一时间,梁山好汉们浸入到巨大的沮丧之中。
一群心比天高的豪杰,一群天天骂着无道昏君的好汉,被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所击溃。
蝼蚁会难过,是因为它从身为虎豹的幻梦中醒了过来。本本分分的蝼蚁,才不会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悲伤。
眼见众人情绪低沉,杨金豹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对着桌子猛砸了一拳:“放屁,放屁,老子偏不信这一套。我这便去和那厮们火并,拼个你死我活!”
“贤弟休要暴躁,官兵势大,如何能莽撞行事?”林遵一边劝着,一边叹气,棱角分明的脸上笼罩着浓浓的沮丧气息,哪还有半点纵横四海的气势。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王进站立起来,双眸精光闪动,昂然说道:“陈广一生侠义,乃是北方首屈一指的好汉子。更兼他是寨主的恩师,与山寨有香火之情。于情于理,我辈没有坐视之理。哪怕阳谷县是龙潭虎穴,在下也要去闯他一闯,杀他一杀!”
王进发话,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伦道:“此事如何定夺,还请寨主明示。”
王庆沉吟了片刻,道:“法场,我是一定要去劫的。师恩似海,不可不报。林叔说得也有道理,我梁山诸营初建,兵不习战,正面拼军力的话,伤亡必重。小可欲请几位头领出山,只带数十小头目和精锐喽啰,轻装简行,直奔阳谷!”
话犹未了,堂上堂下的头领纷纷起立,齐声道:“愿效犬马之劳,跟随哥哥同往阳谷!”
之前议论的时候,摆事实,讲道理,得出的结论相当悲观,致使群雄情绪低落。可是当王庆摆明态度要去劫法场时,人人踊跃,并没有一个怯战的。
王庆环顾这满厅豪杰,心下甚是欣慰。
经过一番磋商,王庆最终定下了去阳谷的名单。
诸多头领,分成两队。
第一队,由王庆统领,领李宝、李助、林冲、鲁智深、陈丽卿、宿金娘。
第二队,由林遵统率,领王进、杨金豹、孙元、杨再兴、罗延庆。
两队各带十个小头目和三十名精锐喽啰,为避开官府耳目,分成两条路走。到阳谷县时,王庆自去和陈希真等人汇合,林遵则带队寻找位置隐蔽起来,等劫法场时再出来。
表面看起来,林灵素是设了个大局,要把去劫法场的英雄好汉一网打尽。但他毕竟是个监斩官,处决陈广才是他的首要任务。林灵素要是提前抓一批,杀一批,想必能震慑不少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士。就算群雄无所畏惧,提前杀一批,行刑当日官军面临的压力就会少一些。
谁也拿不准林灵素的想法,谨慎些总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