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远、俪如见李文彩走得远了,才邀解力坤、矢菊进屋商议,解力坤知伯远心中诸多困惑,便说道:“大人还在疑虑这李文彩中间究竟经历了何等奇遇吧?”伯远点头称是,解力坤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切,我认识他时,他便已经是港城的巨富啦。我也只是听得他说起一些过往,他言你爹爹兵败大渡河后,他又在贵滇一带坚持斗争了十多年,后来坚持不住,便率众逃了出来。初时他们到的是一盛产硝石之地,经年经营便阔了起来,只是后来李文彩回了香港究竟为何,却是不知。”
伯远又问:“如此说来,你们先前却不认识?”解力坤点头道:“正是。初到香港之时,我也无法适从,便只好卖力气为生,几经辗转,来到大华船运公司做活。那李文彩见我有股子气力,人又机敏,便提拔我做了随侍。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打听大人下落,半年前我讲你的情况告诉于他,他便要我接你来港,只是你们影踪未定,还是李文彩前些日子得了线人消息,才又嘱我接了您来。”
虽然解力坤语焉不详,伯远还是从中猜出些端倪,想来李文彩兵败之后,只得带了残部亡命天涯,可能通过硝石赚了一笔,便欲衣锦还乡,怎奈不被朝廷所容只得在香港落脚下来,不过残部其他人去了哪里,却是不明。
矢菊多时不见宝儿,便想念的紧,便要抱他来玩,可惜隔了些年月,宝儿竟认起生来,俪如跟矢菊说道:“听得你们生了一双儿女,也不带来耍耍。”矢菊见了,忙道:“却是孩子们偷懒赖床,改日定给小姐带来瞧呢。”
这日才用过午饭,李文彩便办了事回来,伯远便欲托他打探谭嗣同等人消息,谁知一言甫毕,李文彩便拿出报纸叫伯远来瞧。伯远看处,几个斗大的子映入眼帘,却原来是“新变法惨遭打压,六君子血溅当场”,原来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均已被害,读到“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两句,早已泪珠盈眶,扑簌而下。
李文彩即忙劝慰道:“世子莫太伤悲,谭壮士是为变法而死的,死得其所。”便命人去买了烧纸棺木,伯远将往来书信一起取出埋了,又立碑刻字,天色近晚才处理妥当。伯远便叫人拿了酒来,朝北拜了三拜,将酒撒了。李文彩见伯远如此重情义,暗暗叹道:“世子颇有当日翼王之风采呢!”
这两日上李文彩每日迎来送往,又过了几日见伯远神色略好转了些,这日便单独约伯远吃酒。李文彩为人豪爽,伯远虽酒力平平,见他如此,便也硬着头皮硬撑,酒过三巡,李文彩忽正色道:“今日请世子前来,吃酒事小,实则有一件大事要跟世子商议。”
伯远见他郑重,心想定是李文彩定是有为难之处,心想李大哥义薄云天,待自己又是极好,便有千难万难也要答应下来。李文彩启齿说道:“世子,其实当日我部太平军兵败之后,并未覆灭,我把他们带了出来,你可能不知?”
伯远听解力坤说过此事,便据实答道:“此事我倒是听解力坤说得一二,您把他们带到一地,那地盛产硝石,可是不是?”
李文彩略点点头,道:“正是。那地方山高云阔,又与大清朝隔绝大洋,我便将他们安顿下来,以图他日我天国东山再起之用。七年之前,我借护送硝石之名,又悄悄潜回香港办了码头,置了工厂,经过经年发展,已经初具规模。只是我名微德薄,难以统驭众人,今日世子到来,定能凝聚人心以图天朝复兴,我只求世子莫要推辞才好。”
听了李文彩一席话,伯远只觉神思恍惚,在这之前自己做过千般思考万般计算,实料不得李文彩竟会以复兴天朝事业相托,忙辞谢道:“李兄所虑者大,恐我难以承受。”李文彩初时只道他不好轻易接受,便晓之情理,道:“世子莫要惊慌。此事关乎天朝存续,非我二人之私相授受,还望不要推辞。”伯远仍坚辞不受。如此再三,李文彩知其心坚,只得说道:“既是如此,还望世子考虑考虑。”
伯远别了李文彩出来,心中苦闷,便信步往港口走去,只见一路上郁郁葱葱,松柏叠嶂,花香鸟鸣,港湾内舟船争渡,鲤跃龙腾,忽闻得“啪啪”两声枪响,伯远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褴褛衣衫倒在地上,鲜血淋漓,殊为可怖。边上一女子早失了神智,拖拖拽拽,指拉住那宪兵不放。
那宪兵见挣脱不得,便欲拿枪身来打,伯远欲上前阻拦,却见一女子上前挡住与那宪兵理论呢!那女子厉声说道:“你们英国宪兵凭甚滥杀平民?”那宪兵见她诘问,横蛮说道:“金山滩乃是专为英国公民享用之地,你等华人不得入内。”那女子好不示弱,反问道:“香港为我中华土地久矣,何时听得还有华人去不得之地。”围观人众被那女子正气感染,连连称是,那宪兵见事态颇有失控之势,便欲鸣枪,伯远忙上前将枪抢将过来,那宪兵如何肯依,便弄出哨声唤来同伴,当此形格势禁之际,伯远也顾不了许多,拉起那女子便疾奔而去。
两人奔出十数里处,见宪兵不再追来,才放下心来。伯远细看时,见这女子身形结实,容颜却是颇为面熟,你道怎地?原来这女子不是旁人,竟是李德隆的女儿李冰倩。伯远忙撒了她手,也不欲和她招呼,暗想忒也倒霉,自己怎救了李冰倩回来。谁料那李冰倩竟抢上来,伯远见她拦住去路,便破口而出:“马某惹不起你,躲你总可以吧?”岂料那李冰倩竟未言语,一交拜倒,继而嚎啕哭了起来。初时伯远只道她在猫哭耗子别有计谋,忽想到自己身处香港李冰倩又奈何自己不得,才发现那李冰倩并非装模作样,却是真情流露,究竟发生何事,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