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在不经意间从指缝流过,让人无可奈何。
今天已经是萧天羽失踪后的第八天了,还是没有他任何的消息传来。
这段时间,外头的天空仿若会变化的川剧脸谱,时而放晴,时而阴郁,时而落雨,时而大风,让人捉摸不定。
今天的天空一片阴郁,小颗的雨珠子滴答不绝,落在积水未干的院子里,荡漾起亿万涟漪。
朱家人今天特别忙,似乎是其他地方的灾民涌入了勍县,而飞星带来的粮食已经供应不上了。勍县的地方官也是竭力维持现有的平静,可惜,那些新来的灾民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刚进勍县,就与当地官兵发生了冲突。
太子已经购买了大量的救济粮,现在正在被分散开来,分别运往各地灾区,可是,他们距离勍县还有几天的路程,勍县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飞星没有办法,只好把剩下的粮食分发,想借此暂时稳住新来的难民,虽然杯水车薪,但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的身体经过这几天的调理,又恢复了一些,所以,也想着出去帮忙,但被飞星和纤云阻止了。
这些天,我其实也有帮忙布施的,因为我一直想找到当初那个向我讨窝窝头的女孩,她的容貌穿着,仿佛被刻在了我的心里,怎么也淡不下去。
可是,自那日在朱家门口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了,所以,这次即使飞星阻止我,我还是要坚持去帮忙。
我当然知道,这次来的灾民不一般,飞星也是怕那些伤了我,才想着阻止我,可我又怎么能安下心来呢?所以,在我一再坚持下,飞星不得不让一队人跟随着我,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中,就有那个曾经失职的樊云。
飞星之所以安排樊云在我身边,其实还是基于樊云对我的愧疚,因此,飞星觉得如果发生了突发状况,樊云一定会拼命保护我的。
我当然不会责怪樊云什么,因为那天,若是樊云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我们都得死!这些时间的经历,让我学会了知恩图报,世上没有人是欠我什么的,所以,我不会把自己孩子的丢失,怪罪到樊云头上。反而,我还会感激他当时的站队,是他的选择,才让我活了下来,我活下来,才能有机会明白自己的心,不至于在煎熬中死去。
从飞星那拿到粮食后,我们一行人把粮食熬成稀粥,还在粥里加了一些野菜,因为食盐一直稀缺,所以,没什么调味料。
这些粥可不全是什么大米熬制的,稻米只是占据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玉米和红薯,这些食物,若是放在我生活的前世,可能对于那些习惯了大鱼大肉的人来说,是美味,可在这样贫瘠的地方,当地人已经吃够了。
虽然掺了很多其他种类的粮食,但总体的粮食稀缺,导致分量实在不足,所以,熬出来的粥稀的厉害,舀一勺上来,大半是汁水,看着就让人心里发酸。
粥被装在两个大木桶里,用盖子盖好,为了防止雨水渗入,木盖上罩了一块布,在布的上头,还分别压着一个木勺,为了防止一些灾民没有碗,我们还特意备了一些。
几个大汉把木桶抬上推车,然后一个汉子推着车,两个汉子在两旁招呼,还有一个汉子替木桶打伞。我们就这样带着粮食,出了朱家,送往新来的灾民聚集地。
不过,为了防止和一些难民的冲突,樊云等人还带上了几柄刀,以作防身之用。
一路走去,屋檐下,茅草间,都是衣不蔽体的难民,有的人抱着尸体嚎嚎大哭,有的人神情呆滞,面如死灰。他们脏兮兮的,加上阴雨天的关系,身上破烂的衣衫都是湿漉漉的。
虽然这些天见惯了这些,但每当我再次看见此等场面,心头还是会被揪紧,难受的厉害。
穿越……
前世的人不满生活现状,想穿越回古代,可是,如果真的穿越了,就真的好过吗?我实在是运气好,若是老天给了我一具普通人的身子,我又会是怎样?
我还能像前些日子那样秀优越感吗?还能不知好歹对着萧天羽大吼大叫吗?还能衣食无忧的生活到现在吗?
呵……那时的我,真是天真的可以……
这次布施的人有好几队,因为飞星的照顾,我负责的地方不是很多,但因为一些灾民比较分散,所以我们这队人不得不东跑西跑。
幸好飞星派给我的人中,有熟悉难民落脚地的人,也不至于让我们瞎跑。
一个时辰下来,木桶里的稀粥也散的快差不多了,据引路的人说,现在只有最后一处地方了。
于是,我们打着伞,在那人的带领下,朝着勍县外的一处地方走去。
当我们赶到这处落脚地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我和樊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正是那家简易的茶舍。
只是如今的茶舍已经没了先前的样子,从外面就能瞧见里面的破乱不堪,六七名身形瘦削的人坐在茶舍里,围着一堆篝火,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们推着推车走近,车轮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些人纷纷把视线投向我们。
当我们距离那茶舍不过十来米的距离时,不约而同顿住了脚步,而我,心头更是一阵发寒。
我很清楚的看见,那转过身子的几人中,有人正拿着一只人类的手臂放在火堆上炙烤,我还能看清那手臂一端是人的手掌,五个指头清晰分明。
人吃人?
“就这样,我和姐姐光着身子,无力的看着那些恶鬼……把我母亲的尸体剖开……一点点……一点点……分食了……”
含烟的话在我脑海里回响,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樊云见状,立刻联合几名大汉,护在我的身前。
“二哥,现在怎么办?”樊云以前手下的一名小弟问道。
“小姐?”樊云皱眉,把问题抛给我,似乎在等我的决定。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让樊云杀了他们?
我是救世主吗?不是!我从来就认为人的共性是一样的,他们吃人,只是为了生存而已,想活下去有错吗?
活着,是人天生就伴有的被动技能,人可以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但就是要活下去,这是隐藏在生物体内的基因暗示,无法违背!
可是……
对面的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看着我们戒备的姿态,似乎想恐吓我们,只见那人拿起了一个人的脑袋,猛地丢向我们,向我们示威。
脑袋经过一个抛物线的轨迹后,落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泥花,因为惯性的作用,脑袋落地后,继续朝着我们滚来,一直滚到我们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头颅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好几步,毕竟我的前世生活相对于这里来说,实在在平庸了,哪里见过这等场景?
只是……
天空飘洒的雨水,洗净了那颗脑袋的面容……
我看着那已然刻在心底的脸,心头仿若被饿狼撕咬般疼痛。
是她!是她!是她……
是那个小女孩……那个不敢问我讨要馒头,只祈祷能吃上窝窝头的小女孩……
那怯怯的眼神,那瘦削的面容,那懦懦的声音……那不合身的衣服,那相互摩擦的光足……
我还清晰的记得,纤云关上朱家大门的那一刻,这个女孩那凄苦无助的眼神,那瘪起而颤抖的嘴皮子,仿若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一般……那是多么的无助……
“姐姐,可以给招弟一个窝窝头吗?一,一个就行了……”
每当我想起女孩那天的模样,我总想找到她,想弥补她些什么……
可是,现在我终于找到她了,却不曾想到这个可怜的女娃,已近沦为了他人的果脯之物。
“……活着的人……一直都是这么苦吗……”
含烟的话又一次在我脑海中回荡。
我双目赤红,不眨眼皮,泪水却不受管制的滑落。
我咬着牙,死死攥紧拳头,去你妈的共性!
反正老娘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生就是小人!天生就这么无情!再做一次恶人又何妨?
“樊云,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