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平淡的度过了三天时间
那日我与苦竹法师在凉亭分别之后不久,天空就飘洒起了小雨,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时小时大,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
这三天,我都是在屋里呆着,有时候,我也会搬张椅子,呆呆坐在门前,看屋外朦胧的景色,听滴答的落雨声。
我喜欢雨小的时候,那样的天气很凉爽,空气特别清新,偶尔间,伴随着雨水的降落,还会刮起细风,飘逸的风,就像纨绔的公子,调戏着树枝上那羞答答的绿叶。
院子外的树木也会被洗的一尘不染,嫩绿的树叶青翠欲滴,似乎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草木的芳香。
雨水加大的时候,空气会潮湿的厉害,有时候,更会刮起狂风,每当这时,我都会把门窗关好,坐在房间里发呆。
因为身体恢复了一些的原因,我的饮食早就回到了正常的食量,不再因为担心方便的时候而身子疼痛了。
三天下来,我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只是心里头的那根刺,却还是无法拔除。
我也想不到,自己的性格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一个深闺怨妇的形象了,但对于失去孩子的事情,我实在无法释怀。
我甚至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个小生命的存在,我到底有多无知啊。
苦竹说,我体内的胎儿大概也才近两个月的样子,应该是我第一次从皇宫回来的那晚,就已经开始孕育了。按照前世的说法,这个时候,小生命刚刚从胎芽发育成胚胎,甚至不能被称为胎儿……
就是这么一个正在孕育的生命,还等不到自己成形,便离开了这个世间,就像天生的盲人,还未出生,眼睛便没了对世界的感知,老天爷甚至不愿意给一个机会。
其实,我应该早注意这些的,毕竟这段时间也没有这个世界所谓的“葵水”来临,就因为我刻意回避自己已经成为了女人的事实,也加上前世作为男人的粗心大意,才没能及时发现的。
我的心空空的,仿佛被剜去了一块肉,怎么也填不上了。
可是,我没有痛哭,只是神情萎靡,满脑子的思绪都牵连着那逝去的小生命。
或许,老天爷是嫌弃我的灵魂恶心,才不会让那个小家伙降临吧……
呵呵,也是呢,一个渣男的灵魂进入了女人身体,这样的人配拥有什么?灵魂不但黑暗,形成的个体也是不男不女,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更痛恨这样的自己。
可是,贼老天啊,你个龟孙子!我去你麻辣隔壁!你搞我我也认了,为什么要牵连那么小的生命?
你让我的灵魂跨越时空来这里备受煎熬,我认了,可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错?我要诅咒你,生生世世都诅咒你,你如果是个雄性神祇,那你一定是太监,你如果是雌性神祇,我就咒你一辈子不孕不育!
我想,可能是老天真的听到我的诅咒后发了狂,之后的雨水是越下越大,周围的人担心不已。
我听纤云说过,以往就算是夏季多雨,也不会这么大的,现在飞星人在洛城,而洛城以往还有过水灾,这次十有八九会泛滥,也不知道飞星该怎么办了。
纤云向我透露了一些消息,她说,其实,自大雍迁都之后,萧天羽就派飞星去了洛城,除了主要事物外,他还通过萧天羽积累的财力,暗中修缮了堤坝,所以,之后的几年夏季,虽有降雨,但洛城却是安好。皇帝见洛城几次雨季后依然安好,也懒得再管了。
可是,这次的降雨量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怕是守护洛城的堤坝要面临决堤的风险,百姓又要遭殃了。
事实我和猜测的一样,之后的几天,朱家人果然接到了洛城水患的消息,堤坝破损,耕地毁坏,浮尸过万,大量难民出逃。
我想起了含烟那晚在地牢中和我说的话,她就是经历过一次水患后,而遭受到那些苦难的,这一次的灾祸降临,也不知要造成多少人间悲剧了。
这些天,洛城水灾的消息一次次传入朱家,我当然也得知了消息,毕竟这次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了,听说那些难民赶来的方向,正是我所处的勍县,那些失去家园和土地的人来此避难,若是没有安顿好,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不仅是朱家,整个勍县都是人心惶惶的。
因为闹起了这些事情,倒是稍稍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没那么萎靡了。而且这些日子下来,虽然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和常人无异的,只是内部的伤势还需要慢慢养着。
又过了两天,雨水虽然暂时停止了,但造成和影响却是无比的巨大,朱家人得到消息,说朝廷这次很重视此事,拨款白银十五万镒,也就是三百万两,让一位大臣前来赈灾。
这样的消息倒是让朱家人安心了不少,因为只要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安抚那些难民,不至于让他们暴乱,像含烟所经历的事情,也能避免发生了。
之后的几天,时不时会下些小雨,整片天空阴郁不已,看着就让人心头不舒服。
洛城来的难民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勍县,我曾经偷偷看过一些路过朱家的难民,他们或独自一人,或手牵稚童,或三两成群,唯一的共同点,那便是衣衫褴褛,通体污垢,仿若全部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神情萎靡,面露痛苦。
这些日子,勍县的地方官可是忙活的不可开交,为了维持勍县的稳定,不得不派出大量士兵出来维护秩序。
不过,这些灾民大部分只是路过勍县,只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乞讨。虽说是一小部分,可这只是相对于所有灾民来说的,仅仅这一小部分人数量,就堪比勍县原著居民了。
这些留下的难民中,有这么一个小女孩,那天,她经过朱家门前的时候,似乎被门口的我吸引了目光,于是,她转过小小的身子,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我。
她看着我身上崭新的衣衫,看着我足下绣着精美花卉的绣鞋,看着我毫无劳作痕迹的白皙肌肤,看着我并不会因为饥饿而匀称丰满的身材。
那羡慕的眼神,当时就把我的心给揪住了,我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眼眶都不知觉热了起来。
也不知是何时起的,我竟然这么感性了……
“姐姐,可以给招弟一个窝窝头吗?一,一个就行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一些在朱家门口歇脚的难民也都纷纷向我投来眼神。
小女孩仰头看着我,似乎觉得我面善,才鼓起了很大勇气,说出了刚才的话。女孩黧黑的脸上,只有那眸子是清澈而明亮的,水润的眼眸里尽是期待,她用那干瘦的手指,揉搓着长长的袖子,神情怯怯的,和我说话的同时,一只脚的脚趾还压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双脚交替摩擦,污垢和着水渍,脏兮兮的,让我心里难受极了。
女孩的头发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足而枯黄,仿若冬季的杂草。她身板小小的,原本应该洋溢着笑容的脸蛋也是瘦瘦的,颧骨都凸了出来。就是这样瘦小的身躯,却是套着一件蓝灰色宽松的大人衣服,衣服遮蔽了她裸露的膝盖,上面脏脏的,打着补丁,边角丝线还有脱落,垂下丝丝缕缕。因为潮湿的关系,衣服的一部分贴上了小女孩的躯体,形成了各种难看的褶皱。
“不……不行吗?”小女孩放下了手,无力垂下了头,稚嫩的声音里竟带上了哭腔。
我分明从她那垂头的瞬间,看见了女孩已经瘪起的颤抖嘴唇,那低眉的前一刻,眸子里充满了绝望,这绝望中,仿佛又含有一丝因为习惯而产生的冷漠。
我刚准备上前帮助眼前可怜的女孩,却被一只手拉了回去,然后便传来了“碰”的一声关门声。
在大门闭合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女孩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已经渗出了泪珠子,小小的虎牙咬着嘴皮子,模样是说不出的落寞和凄苦,周围歇脚的难民也是满脸失望。
“纤云!你什么意思?见死不救,你良心能安吗?”我看清阻止我的人后,立刻没了好脸色,一颗泪珠悄然滑落。
纤云又拉着我远离了朱家的大门,然后立刻对着我单膝跪地“王妃,不是属下不想帮忙,可是,您这样做会给朱家带来灾难的。您现在尚且需要朱家庇护,朱家一旦遭到祸害,如今的情势下,您何处安居?王爷让属下保护您,属下已经失职了一次,铸就大错,若此次再犯,属下唯有已死谢罪了!”
“我就帮一个小孩子,哪里会连累朱家?”
“王妃,您方才也瞧见了,难民如此之多,您只要给与其中一人帮助,其他人看见了怎么可能不来求施舍?朱家只是一个小商户,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些的,现在还好有地方官压着,可是,一旦开始布施,就无法停止了,若是待到朱家无法满足难民的需求后,以那灾民现在的状态,可是会随时吃人的!以往洛河决堤的时候,易子而食都是常有的事情。”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却卡在喉咙里,溢不出半点。
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小女孩,心头万般不是滋味。
“王妃,像那个小女娃的人还很多,您是帮不过来的,如今只能等朝廷的赈灾银钱了。”
我仰头看着阴郁的天空,口中呢喃“窝窝头……”
我以前从含烟那里听过,对于一些室如悬磬的穷人来说,是吃不起白面的,就是说,就连白面做出的馒头,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他们只能吃玉米面,而窝窝头,就是粗粮玉米面做的,所以那个女孩就连乞食,都只敢要窝窝头。
一文钱能买上两个窝窝头,而我上次在青楼却是花去了一万两白银,而一两银钱,可以换成一千文钱,这又是多少条性命呢?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