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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日子如水般平平淡淡,一天一天,日升日落,毫无一丝新意。那晚将宋盈送回宿舍,两人便未曾再联系过,宋盈愿意帮他应付妈妈和奶奶他已经很感激,他并不想打扰她的校园生活,更怕别人误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为宋盈带来麻烦。

又是一个周五,韩迪替他去上课,徐循坐在办公室看文献,眼睛盯着屏幕,却是心不在焉。

‘’徐循,要不要吃个草莓‘’,严薇露将一盒刚刚洗过的草莓捧到徐循面前,鲜红饱满的草莓上还挂着水珠,一个将近半个拳头大,实在让人垂涎欲滴。

‘’好,谢谢,看着确实很好吃‘’,轻轻拿起一个草莓,咬了一口,汁水溢出,甘甜中略有一丝丝酸涩,即便不是冬天,品相味道如此好的草莓想必也不便宜。‘’怎么,又是你男朋友买的么‘’,擦干净手,徐循笑着调侃严露薇。

‘’是啊‘’,严露薇在工位坐下,将草莓置于一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男朋友这么好,有什么不开心呢‘’,察觉到严露薇话语中的惆怅,徐循问道。

小小的办公室中一共有四个座位,正对着门呈方形排列,他和严露薇占据了靠窗的两个,严露薇前侧的位置属于师弟韩迪,剩下的一个在师兄毕业后暂时无人使用。韩迪此时正在代他上课,办公室里只有两人。严露薇和徐循虽然是大学同学,本科时两人几乎没有交集,仅仅是相互记得名字的关系。大四时,两人都保研到温远桥的组里,一起读直博,又在一块儿做毕设,慢慢熟悉起来,现在已经是第四年。

严露薇知道徐循的性格,虽然是男人却敏感细心,体察他人心意,而且绝对不会到处宣扬,她偶尔也对着徐循倾吐自己的心事,‘’我倒宁愿他不要这么好‘’。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他对你好有什么不好么‘’,徐循觉得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透,不明白严露薇为何伤神。

望着那鲜艳欲滴的草莓,严露薇悠悠开口:‘’你知道的,我们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在一起十年,我们几乎没有什么矛盾,有很多辛苦的日子都是他给我支持,不然根本撑不下去,这么多年,我们之间已经不是爱情,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徐循知道严露薇的男朋友,虽然未曾见过面,也知道他们感情甚笃,他对严露薇很好,办公室里经常沾光他买的零食。大学毕业后,他开了家超市,生意很不错,两人都是本市人,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就等严露薇毕业结婚了。

‘’那你为何……‘’,既然男朋友这么好,两人又没有感情问题,为什么还要这般愁苦,徐循不解地望着严露薇。

没有回应他的眼神,严露薇起身,将窗户打开,料峭春风使得她打了个寒颤,‘’等你结婚了,也会想要一个可爱的孩子吧‘’,严露薇看着窗外树上相互打闹的麻雀,露出一丝苦笑。

‘’什么意思,估计大部分人都会吧‘’,徐循不知为何提到自己,一头雾水。

‘’嫁人生子,照顾家庭,千百年来,这好像是女人的宿命。小时候不懂,以为生孩子是很自然的事情,即使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产妇死亡率依然居高不下,怀孕那么辛苦,生产那么痛,我真的害怕。而且,我讨厌小孩子,我真的不喜欢他们,我跟我妈谈过这个问题,她总是说,自己有了孩子就不会了,那如果生下来我还是不喜欢呢,怎么办,他还能消失么。‘’

徐循看着有些激动的严露薇,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是打定主意不结婚的,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些女性这么看待生育,斟酌再三,徐循道:‘’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孩子,但是对你来说,如果真的讨厌孩子,不想生的话,选择权应该在你自己手中‘’。

‘’谢谢你,我也曾经和他谈过这个问题,他总是说将来的事情以后再说,似乎那只是我现在的想法,总会改变的,他其实是很想要孩子的,我也想过或许生一个孩子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可是就算真的生下来又该如何养育他呢。怀孕生子,前前后后总需要一年时间,而且小孩子总是需要妈妈,在婚姻中,为家庭牺牲工作的总是女人,读了二十多年书,书,付出这么多辛苦,我实在不想做一个以家庭为重的女人‘’。

‘’那你想如何呢‘’。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好,如果他不好,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做出选择,可是他这么好,我真的舍不得。‘’严露薇靠在窗前,眼睛里似乎有一眼而过的泪光,‘’难道别人怎么活,我也一定要那样么,人生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我只想顺从自己的心,不结婚生子并不是我的错,可是周围人都在责怪我,甚至连父母也是,如果真的爱我,为何还要逼迫我‘’。

徐循苦笑一声,天下父母似乎总是如此,希望子女按照既定的人生轨迹走下去,不要有丝毫越轨,这才是他们眼中的圆满人生,至于子女的感受并不重要。‘’你已经是个独立的成年人,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即便是父母也不能,他们生下了你,可是你并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你应该坚持自己的心‘’。

‘’谢谢你,能有一个支持我的朋友真的很感激你,既然生下了我,我就要按照自己方式去活,人生也不过是两万多天呐,我会跟他和父母好好谈谈的‘’。讲出了心中的愁苦,严露薇轻松许多,与徐循玩笑了几句,两人各自工作。

文献中的字一个个化为虚影,徐循实在读不下去,他可以鼓励迷茫的严露薇坚持自我,不要被父母和社会左右,可是自己呢,却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一味逃避现实。高中时他还未成年,没有自己的决断力,只能任由他人摆布,现在已经26岁为何仍旧不能勇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他曾经以为自己注定独自一人走完这一生,沈之华不可能接受一个出柜的儿子,他也绝对不可能欺骗无辜的女孩子。可是他遇见了南思睿,匆匆一瞥,便已铭刻于心。他灵魂中死掉的那部分正在慢慢复活,一个声音在心中咆哮,你这个胆小鬼,你只会逃避,连见他都不敢。徐循很想见到南思睿,又是一个周五,他本可以见到他,可是,他却龟缩在这小小的办公室中,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他只能做一个懦夫。

咔哒一声,韩迪推门而入,‘’师兄师姐,你们还没去吃饭啊‘’。

徐循看了一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原来已经十二点二十,他和严露薇沉浸于各自心事,不约而同忘记了吃饭这回事。

‘’我都忘记了,现在就去,你怎么现在来办公室‘’,严露薇知道韩迪帮徐循做助教,以为他下午才回来。

韩迪在座位翻找边回答道,“我忘记带充电线了,昨晚回去暂时用室友的凑合了一下,今天早上都没敢怎么玩手机”。

‘’那不正好么,在回顾一下当年学过的知识,温老师讲课可是很受欢迎。‘’严露薇调侃道,‘’你以为讲台上看不到么,温老师那是懒得说你,你最好心里有点数‘’。

韩迪吐了吐舌头,‘’我才没那么傻呢,怎么可能那么明目张胆,我掩护的很好‘’。

‘’给,吃个草莓吧,洗过的,不酸,跟你挑个大的‘’。

‘’谢谢师姐了‘’,接过严露薇递来的草莓,韩迪眨了眨眼,‘’又是男朋友送的么‘’。

‘’吃就行了,别管那么多‘’,严露薇此时不愿提及男朋友,随意搪塞了他,因为心虚,并未留意到韩迪话语中的酸涩。

‘’对了师兄,你还挺受欢迎么,今天上课,还有个学生问我你怎么不来呢‘’。

‘’什么‘’,话题突然转向自己,徐循有些忐忑,会是他么,‘’我好像没有认识的人啊,怎么会有人问我‘’。

‘’不清楚啊,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长得很帅,我问他有什么事情找你,他说就是问一下,我告诉他你以后都不来了,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哦,这样啊,想起来了,上次课和一个学生聊过几句,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徐循不动声色,淡淡答道,原来他还记得我,荒芜的心好像有一股甘霖流过。

提示有新邮件,徐循随手点开,那是温老师转发来的一封邮件,是做大创的学生写的申请书和表格,温老师跟他提过,让他协助他们确定实验方案,下载了申请书打开,大致浏览了一下,正要点击关闭时最下方的名字映入眼中,是熟悉的三个字---南思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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