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回家过年1
“你怎么对他如此了解，难道你认识这里的老板？”
卫冬拿起紫砂壶，给叶子的杯子里添了点茶水，笑着说：“是的！他是我的好朋友，一个地道的美国人，原本是学服装设计的，无意间接触到中国的茶道，从此沉迷其中，两年前，放弃了老本行，到这里开设了这间茶馆，他把时装学里的美感融进了装潢设计里，于是这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开业的时候，很担心这样的结合会让世人不能接受，可事实证明，太过完美、太过单一的东西，在充满矛盾与残酷的社会往往没有立足之地，反而是这些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东西更能贴近人的内心，这也充分说明在这个世界里矛盾是无处不在的，而我们本身也正处在矛盾之中。”
叶子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正因为这样，往往在不知不觉中错失很多而不自知，等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早已物事人非！就拿我来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根本容不得回想，一年前的今天我正在为一个人过年而发愁，而一年后的今天我会坐在异地他乡的一个茶馆里与朋友喝茶聊天，而明年的今天我则会守着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迎接新年的到来，新年来了，新的生活也开始了！周而复始，直至终老！有时候想想，竟然不知今生为何而活，想来可笑又可悲！”
卫冬看着眼前的叶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满心的话语，都被那种无法抗拒的忧伤堵了回去，踌躇良久，轻叹了一声，说：“叶子，生活原本是可以简单的、快乐的，不要对自己太过苛刻，试着放下一些东西，你就会发现生活里也是充满乐趣的。”
“是吗？对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又能放下什么呢？”
“叶子，离开这里吧！这个城市不适合你，你的孤独和忧伤在这里是得不到化解的，这些日子以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很努力地让周围的人认为你是快乐的，但实际上你没有能力让自己快乐起来。在另外一个城市虽然你没有亲人，可还有朋友，而在这里，你什么都没有，你孤苦无依的生活，太过沉重了，不要再一个人撑下去，回去吧！伟民他们都在盼你回去，他们很牵挂你！”这几句话卫冬说的很诚恳，也很违心，如果叶子真的不再回来了，那么就是他在牵挂她了。
一丝苦笑浮现在叶子的脸上，卫冬的话让她觉得无比的心酸，她清晰地看到卫冬眼里的失落，这种失落也肯定了她的猜想，“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我注定是个伤心的人，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法瞒过你们的眼睛，即便回去恐怕也难以快乐起来！早在我身世大白的那一天起，快乐就像被施了魔力似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我拼命地想抓住它，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抓住的只是看不见的空气而已！这些日子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
卫冬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叶子，你知道的，我没有觉得你给我添了什么麻烦，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些，我也很希望我能带给你一些快乐，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早在伟民把你送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你心里的那个人才能给予你快乐，他才是你快乐的源泉。后来，我知道了你全部的故事，在我为你的不幸叹息的同时，也为你心里的那个他而惋惜，失去你，他的生活肯定也是天塌地陷。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是让你走还是留下，你留下，我不忍心看你不快乐，你离开，看不到你，我同样觉得难过。这种感情真的好复杂。”
“对不起！我……”
卫冬挥了挥手，“什么都别说，更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记住，你不欠任何人，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叶子被卫冬炽热的眼神烫伤了，烫的心口发痛，她理解卫冬的痛，因为自己也正经历和他一样的痛，爱一个人是说不出理由的，不爱一个人也同样说不出理由。就如现在，她无话可说，说任何话都会加重对方的痛。爱情是个伤人的玩意儿！是不能轻易碰触的。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离开茶馆的时候，回荡在耳边的仍是那首《昨日重现》。叶子若有所思地说了声“过去的如何重现？”
飞机缓缓的降落，一同降落的还有大片的雪花！深圳的冬天没有雪，看到雪花，叶子很兴奋，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在接机口，她远远地看见豆豆兴奋的小脸，还有挥动的双手，站在她左边的是海子，站在右边的是郑伟民。忽然间，叶子的眼睛发酸，发生了这么多事，庆幸有这样的朋友陪伴，真是感谢上苍。
一上车，豆豆立马捧起叶子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叶子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扯掉她的手，埋怨道：“看什么呀？我脸上又没多长双眼睛！”
“是没有多长眼睛，不过多长了许多肉，脸色也比以前红润多了，看来怀孕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等会儿你看见小雨会吓一跳的，她跟你走的时候大不一样，肚子大了好多！让我摸摸你的肚子大了没有？”豆豆说着就把手伸到了叶子的衣服里。
叶子的脸顿时红的跟个熟透的柿子似的，一把扯出豆豆的手，骂道：“死丫头！干什么呢？才三个多月，能有多大？”
坐在前座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郑伟民笑着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她只要一见到小雨就兴奋，小雨的肚子都不知道被她摸了多少次了！我们常开玩笑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出生，肯定第一句话就是，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是谁那么讨厌，老是打扰我休息？”
叶子冲着豆豆摇了摇头，说：“小雨是不是快被你折腾疯了？”
“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只不过是轻轻摸了几下而已！”豆豆瞪着眼睛狡辩。
“海子，既然你们家豆豆那么喜欢小孩儿，干脆让她跟在我和小雨后面得了！”
海子回过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叶子！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这样有助于我家豆豆快速地长成大人！看来我得努力了！”话刚说完，头上就吃了豆豆一记糖爆栗子，疼的赶紧缩回脑袋。
到了市区后，叶子发现车子不是向自己家方向的开去，纳闷地说：“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吧？”
豆豆恶作剧地说：“我们要把你卖了！”
“卖我能卖多少钱啊？也不会有人要一个大肚婆啊！如果要卖还是得卖你，这么可爱，可是人见人爱的！是吧！海子？”
海子因为刚才的教训，没敢把头伸过来，而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郑伟民笑着接口说：“我们几个商量好的，你回来也是一个人，家里又很久没有住过了，又没有置办年货，所以今年过年你就住到我家，小雨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间，豆豆和海子大年夜也会过来一起吃饭！”
叶子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作为朋友，他们为她想的太周全了，想不感动都不行，忍不住红了眼眶，“谢谢你们！”
车子在郑伟民家门口停了下来，一干人下了车，刚到门口，还没按门铃，门就打开了，一进门，叶子真就被梅小雨给吓住了，几个月不见，她的确是胖了好多，跟以前在公司里精明干练的那个梅小雨绝对联想不到一起，脸上呈现出的幸福感让人一览无余。叶子忍不住调侃道：“我说小雨，你在家都吃的什么呀？怎么把自己的容颜毁成这样儿了？小心生完孩子变成黄脸婆，被郑伟民给甩了！”
梅小雨拉过叶子，笑着说：“先不要急着取笑我，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不胖都难！我已经很注意节食了，可是没办法，我那两个妈啊，总是怕我营养不够，拼命地给我做各种吃的，不吃都不行，这下好了，你回来了，终于有人和我一起分担那些美食了！你都不知道，她们听说你要回来了，正在超市里大肆采购，据我估计，她们会把所有好吃的都搬回来。等着吧，你也很快就会像我似的，到时候看你还能有心思取笑我！”说完后，又附在叶子的耳朵上说：“伟民说了，就算是我胖的不能看了，他也一样喜欢我！”
叶子听完，故意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斜着眼睛瞟了瞟了郑伟民。豆豆见状，颇有兴趣地凑过来，说：“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
梅小雨拍了拍豆豆的脸，笑着说：“等你怀上宝宝的时候，我们一定说给你听，现在吗？不能告诉你！”叶子也在一边附和着点了点头。
豆豆不满地瞪了她俩一眼，自顾自地走到沙发上边，拿了一个苹果边啃边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屑听呢！等你们两个身后都拖着小尾巴的时候，我还是轻松一个人，想逛街就逛街，想出去玩儿就出去玩儿，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到时候，你们可不要羡慕我啊！”
梅小雨和叶子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那我们就把孩子扔给你带！”把个小豆豆气的直翻白眼，大呼：“天呐！怀孕的女人太可怕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成同盟的啊？”几个人都被豆豆的话给逗的笑了起来。
笑声还没落，汪惠芸和郑德龄提着几袋东西走了进来，郑伟民和海子赶紧走过去接过东西。
汪惠芸疼爱地摸了摸叶子的脸，眼眶有些湿润，略带哽咽地说：“孩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怀着身孕，一定很辛苦，听阿姨的话，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在家啊！”
叶子亲热地抱住汪惠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对不起！阿姨，让您为我操心了，我这不是挺好的，您别难过！”看见站在一旁的郑德龄时，愣了一下，松开汪惠芸，努力挤出：“您好！阿姨！”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名勋的亲生母亲，以这样的方式见面，颇为尴尬，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郑德龄温和地笑了笑，对于眼前的女孩子，充满了好奇，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似乎能触动人的灵魂，还有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正在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可为什么会是一个人呢，孩子的父亲呢？霎那间，三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清晰地就像是发生在昨天，那时的自己也是这么的忧伤，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怀孕带来的所有痛苦，还得时刻躲避着父亲利箭似的眼神……想到这里，心真的就像是被利箭穿透一样，疼的发抖。
梅小雨发觉出妈妈的异样，赶紧扶着她坐下来，关切地说：“妈妈，您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哪里不舒服吗？”豆豆眼急手快的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郑德龄喝过水后，笑着说：“没什么？可能是今天逛的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不用担心！好了！我也该回家了，再不回去，你爸爸又该说我把心思全放在你这里，不关心他了！”
“爸爸也真是的，还学会跟自己的女儿吃醋了！”
郑德龄笑着拍了拍梅小雨的脸，“好了！我走了！”
吃过晚饭后，叶子回到了小雨为自己准备的房间，看着温馨舒适的房间，从心里感激朋友为自己做的一切。此时外面依然在下着大雪，飞扬的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飘飘洒洒，凄冷而美丽。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想起一年前的今天自己正一个人在家蒙头大睡，为一个人过年而发愁，为自己的孤独而难过，现在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有亲为一家人的朋友们陪在身边，可还是驱赶不走心里的伤感，在这么温暖的房间里，自己的心却如何也温暖不起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我的敲门声都没有听见！”
叶子被突如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身看到小雨端着一盘水果站在自己面前，笑了笑，接过了盘子放在桌子上，拉着小雨坐了下来，说：“我在想去年过年时的情形，那个时候我的妈妈刚刚去世，只剩下我一个人，感觉很难过，豆豆和海子让我跟他们一块回东北过年，我拒绝了，那毕竟是豆豆做为新媳妇第一次回婆婆家过年，我不想给她增加麻烦，就给自己报了个旅游团，其实我很怕一个人出去旅行，觉得很孤单，可是我更怕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有办法硬着头皮上了去三亚的飞机，到那儿的时候，我根本无心去玩儿，就在房间睡了三天，只有晚上的时候才到宾馆对面的海边走走，直到第四天，才到海边痛快地玩儿了一天。当时心想，不管好呆，我总算是把年过去了。可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旅行却为后面发生的事情埋了这么大一个伏笔，竟然引发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去三亚，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么一切都将不会发生，我的人生有可能就会改写，至少这一年不会这么难过。”
梅小雨第一次听叶子讲她过去的事情，有些伤感，也有些心疼，握住叶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你相信命吗叶子？”笑了一下，接着说：“我相信，以前我什么都不信，只信我自己，可经过很多事情后，我信命，我相信每个人一生下来，冥冥中就安排好了一切，不管你怎么折腾，都无法逃出命运给自己画好的那个圈子，转了一圈，你会发现你又回到了原点。有些事情如果要发生，不管你去哪儿里都会发生，即使当时你选择了另一个城市，我相信事情还是会照着原样发生一遍，这就是命运，所以不必为已发生的事情感到遗憾，想想它好的一面，至少你知道了当年不是被自己的父母抛弃的，单这一条，也足以令人感到欣慰的，不是吗？不要想太多了，开心一些，对于已发生的事情，我们既然无力改变，那就要欣然接受它。你看，这一年虽然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但还有很多开心的事情，比如我们成了好朋友这件事，不就挺开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