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姬无天曾对他说过的话:“我将来如果大事能成,你便是我的功臣。”关于姬无天的用意,他知道的不多,不过他不需要知道多少,他只需要知道姬无天交给的任务就行。
章正负手站在门前,脸上带着阴冷,一人恭声道:“章公子,已经全部解决了。”
“很好。”章正点头,他道:“总算没有堕了无法帮的名声。”
那人道:“可以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帮主,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大大的嘉奖公子的。”
章正应了一声,显然是十分得意,这时只见一人急急忙忙赶过来,颤声道:“公子……方悔和岳琳琅……”
章正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那人道:“跑了。”
方悔岳琳琅苗中须三人连夜逃出宿州,确定了周围没有危险才停了下来,方悔衣服上的血迹已干,却满头大汗,十分疲惫,岳琳琅弯着腰不住喘粗气。
方悔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道:“你伤在哪,碍不碍事?”
岳琳琅摆摆手,感到喉咙阵阵发干,道:“都是小伤,无大碍。”
方悔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苗中须咳了几声,沉声道:“你们已经脱困了,该兑现承诺了吧!”
二人相视不语,苗中须怒道:“怎么,你们想反悔?”
岳琳琅道:“你凭什么确定我们脱险了,说不定章家的人就在附近。”
苗中须道:“那我不管,反正你们已经走出章家了,快把东西交给我!”他一步步走向岳琳琅,方悔忙挡在他面前,道:“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有无危险,藏宝图还不能给你。”
苗中须双目喷火,冷笑道:“敢耍我,老夫现在就毙了你们!”手掌忽抬,朝方悔面门袭去。
岳琳琅叫道:“小心!”
方悔使双臂格开,却被这一掌牵动左臂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方悔这才明白,那晚在章家,苗中须被章正的人围攻,看似落败,其实根本没出全力,刚刚这一掌力道之雄,根本不像是受伤之人发出。
苗中须赶上一拳,要把他击毙,陡然剑光突现,对准了他拳头,苗中须呼喝一声,收拳再出,岳琳琅身上有伤,经历三次战斗,又狂奔了一阵,气力早已消耗殆尽,这一剑出得有招无力,数招间已连遇危险。
方悔顾不得伤口,使个分心捶,与岳琳琅的剑同时攻向对方心口。
他们勉强斗了十多招,心中震惊,苗中须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一次他们再无胜算了。
其实苗中须有苦说不出,在章家他被多人拳掌打中,伤了脏腑,若不抓紧调息,恐有性命之忧,不过眼下这情况,容不得他停下来,只有全力以赴,尽快制服他们。
方岳二人体力渐渐透支,身上伤口传来阵阵撕裂疼痛,终于不支,双双倒在地上。
苗中须笑了几声,忽然哑声,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他强忍着疼痛,道:“你不交出来,那我可自己搜了。”
岳琳琅脸色煞白,苗中须刚刚迈出一步,突然一声残疾,小腹多出一截尖刺,哗哗流血。
只听一人笑道:“苗老头,多谢你,省得咱兄弟费心费力。”
方岳二人心中叫苦,眼前赫然多了两个人,正是淮西双煞,范产范顽兄弟,苗中须体内的铁尺正是范产的,他们兄弟之所以没出现在章家,就是一直跟着苗中须,浑水摸鱼。
苗中须口中流着血,面部狰狞,大吼一声,回身撞向范产,范产早就料到他会临死反扑,另一柄铁尺对着他颈脖砸下,苗中须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范产拔出铁尺,道:“找你们多日了。”
范顽盯着岳琳琅道:“哥,怎么处理他们。”
范产道:“藏宝图这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个姓丁的,我们回头再跟他算账,眼下……”
范顽接道:“杀了?”
范产道:“不,不能杀,留着他们有用。”
方岳二人本以为遇到他们绝无生路,没想到范产竟不杀他们,惊讶之余又多了一丝希望,不过这希望随着接下来兄弟二人的话破灭了。
范产道:“他们从章家逃出来,应该是章正想要的人,说不定现在章正在派人找他们呢。”
范顽道:“你什么意思。”
范产想了想,道:“我想把他们交给章正。”
范顽立马叫了起来:“为什么?”
范产道:“章正背后是无法帮,你也知道了,如果我们把他要的人交还给他,那么之前我们得罪他的事,他也就不会和我们计较了。”
范顽道:“就算他要计较,那又怎么样,咱们兄弟什么时候怕过别人了。”他嘴上强硬,但语气却一点不壮,范产看出弟弟的心思,道:“你想,我们兄弟二人干了不少坏事,想要杀我们的人自然也不少,如果我们有了无法帮这个靠山,就不会担心那些人了。”
范顽道:“话是有理,可是……”
范产道:“不要可是了,就这么干,别的不说,下次再遇到那个死瘸子,咱们兄弟也不用怕他了。”
范顽道:“那我们现在就给他送去?”
范产道:“不,直接还给他倒显得咱兄弟怂了,先把他们放在王平那里,我去和章正谈谈。”
范顽点头,想要封住二人穴位,范产道:“他们现在受了伤,不要下重手,不然出了什么岔子,没办法和章正交待。”
方岳二人早没了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范顽封住自己穴位,这时天色已明,二人被押往山寨。
山寨中有百十号人,王平和淮西双煞有点交情,很爽快就答应下来,把二人关在柴房里,为防万一,用麻绳捆住,范产一人前往宿州章家,留下范顽协助看守。
方悔被绑在柱子上,岳琳琅躺在地下,她道:“书呆子,你怎么不说话。”
方悔苦笑道:“岳姑娘要我说什么。”
岳琳琅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方悔道:“多亏他封住我穴道,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还是有点疼,岳姑娘你呢。”
岳琳琅叹道:“我没事。”
方悔长叹道:“难道这次我们彻底没救了吗。”
岳琳琅默不作声,方悔怕她想起师父的托付感伤,便道:“岳姑娘你放心,我们总会化险为夷的。”
岳琳琅知道这是无益的安慰,还是微笑道:“你是不是后悔遇见了我。”
方悔一怔,道:“为什么这么说?”
岳琳琅道:“如果不遇上我,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啊,你可以在家读你的书,过你的安生日子。”
方悔道:“别这么说,我觉得能够遇见岳姑娘,是我的荣幸……况且就算没遇见你,我也不会在家读书的。”
岳琳琅想到这一去恐怕两人再也不会见面,甚至有性命之忧,索性敞开心扉,道:“我一直都没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读书啊,既然不想,为什么还考了个举人呢。”
方悔皱眉道:“不是不想,而是……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岳琳琅努力把头歪向他,却因穴道被封,无法一动半分,轻叹道:“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啊。”
方悔低眉道:“起初确实是为了考取功名,可是越到后来,心里越没底,我也常常问我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读书呢,仅仅是为了家里人所说的,出将入相,光宗耀祖吗,我想不通这些问题,所以才从家里走了出来。”
岳琳琅道:“看来你也很矛盾。”
方悔道:“是啊,有时想想,我读了这么多书,还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岳琳琅道:“那你从家里走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方悔道:“这个……我也清楚,或许就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吧。”
岳琳琅道:“那你现在体验到了,后悔吗。”
方悔笑道:“不,能和岳姑娘在一起,当然不后悔。”
岳琳琅道:“我可没这么好……”
方悔忽道:“等等。”
岳琳琅道:“怎么了?”
方悔似乎沉默了片刻,喜道:“岳姑娘,我感到气息正在恢复。”
岳琳琅眼珠转了转,道:“你是说你可以运功冲开穴位?”
方悔道:“我可以试试!”
范顽和王平叙叙旧,在山寨中四处走动,王平屏退手下,一人来到关押他们的柴房。
这王平和范顽一样,也是个好色之徒,见岳琳琅生得漂亮,又被封住穴道,于是便起了歹意。
方悔用尽全力,运功冲撞穴位,终于他长出一口气,跌在地下,岳琳琅忙道:“怎么,解开了?”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又道:“你连绳子也解开了?”
方悔缓了缓,道:“是的。”
岳琳琅道:“我感觉他们系的扣子好像很特殊,不容易解开,你是怎么这么快做到的。”
方悔道:“不然岳姑娘以为在下凭什么叫圣手书生?”
岳琳琅笑道:“原来你还有这本事!”
方悔替她解了绳子和穴道,说道:“其实也就派上这样的用场了,算不得什么本事。”
这时门外有声音响起,岳琳琅低声道:“不好,听声音是那个寨主来了。”
方悔急道:“那怎么办?”
岳琳琅道:“你快把我绑上,装作穴道被封住的样子。”
方悔有些不解,道:“为什么?”
岳琳琅道:“看看他要干什么,趁他不注意制住他,或者封住他穴道,让他带我们出去,不过你也得帮我。”
方悔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不知何时,他已不再是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举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