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任更雄知道姬无天的实力,他心底里清楚,胜算不大,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胜算,不过到了这个关头,即便没有胜算,也得拼一把,大不了一死。
任更雄拳脚如风,先使出少林的“旋风掌”,欲以快取胜,只见他掌影翻飞,身随手动,一掌快似一掌,一连十多招,掌风凌厉,激起阵阵旋风,将姬无天裹在其中。
无法帮众看得屏气凝神,目不转睛,他们从没有看过任更雄的功夫,更没有看过姬无天的功夫,对他们来说,今晚差不多是一辈子见一次了。
姬无天从容不迫,任凭对手如何迅捷,他总能见招拆招,予以反击。数十招后,任更雄忽然慢了下来,每一拳每一掌都凝聚了十成的力道,比之刚才的快,更加惊心动魄。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无论他怎么进攻,姬无天总能化解他的攻势,恐怖的是,姬无天并没有使出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而是简简单单的拳脚招式,就把任更雄的猛烈攻势消解。
任更雄呼喝声中双掌平推,一股强劲之力逼压过来,姬无天面色沉凝,以双拳击之,双方拳掌相交,几乎是硬碰硬的打法。任更雄立马觉得一股极刚之力自手臂传来,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滚,气息险些走岔。
他立马撤掌,卖个破绽引出对手,姬无天直拳攻出,被任更雄双臂夹住,贴着他手腕斜切一掌,打在姬无天喉咙。
若是换了一般人,这一掌即便不死,恐怕也没了反击之力,但任更雄这一掌就好像打在石头上,姬无天毫无反应,拳头依然递出一寸,反击在他胸口,任更雄闷哼一声,倒退了三四步。
此刻他终于知道,姬无天的金钟罩真的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
姬无天曾得到一个采阴补阳的秘法,与潘妍私通时,每每使出这个法子,加上他金钟罩的修炼没有一刻停下过,因此采取的气息便充足他四肢百骸,时间久了,身体比原来更加坚硬。
而姬无天曾遍邀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来当自己的陪练,不断的对打训练,使姬无天不仅能遍识天下武功,更能看出其中漏洞不足,而他也终于练出一种特殊的武功,那就是根本没有武功。
面对这样的对手,任更雄怎能不败,在他最后一招使出时,被姬无天折断手臂,击中心脏,任更雄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跪在地上,缓缓低下了头。
姬无天看着他,似有些怜悯,往日的兄弟情,今天到底去哪了,究竟是谁变了?
也许是利益,权力,改变了他的这帮兄弟,也改变了他,不过姬无天宁愿相信的是,也许他们当初根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
可如果没有一点情分,任更雄为何一直忠于前帮主?
姬无天有些感慨,无法帮走到今日,到底是强盛了,还是要衰败了?不过现实却不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一人来报,丑奴帮来犯,已杀了进来。
关于丑奴帮此刻做法,姬无天也早有准备,他知道赵奴儿一直虎视眈眈,而无法帮内火拼,这绝逃不过他的耳朵,因此这个时候趁势进攻。
姬无天缓缓转过身,道:“迎战!”
这一战不可谓不惨烈,丑奴帮来犯者被全部杀死,而姬无天手掌一挥,下令反攻丑奴帮,要一举消灭这个心头之患。
半个时辰,丑奴帮被占领。
不过这些并不像姬无天预想那样,因为赵奴儿并不在帮中,而且留守丑奴帮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战斗力低下的人,也就是说,丑奴帮的精锐不知何故,竟没一人在此。
赵奴儿计划的这一步,正是把精锐力量调离丑奴帮,然后留下一部分人进攻无法帮,另一部分人留守,而他也预料到姬无天会一鼓作气拿下丑奴帮,于是干脆放弃,带领人撤离。
姬无天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此事蹊跷,当即派人去调查赵奴儿的行踪,可是一连多日,没有丝毫头绪。
无法帮经历了内战,和丑奴帮一战,元气大伤,除了司马明所带出的高手,帮中剩下的高手几乎死伤殆尽。
如果司马明得胜,七星盟等人覆灭,无法帮大可以缓一口气,再图大计,可如果司马明败了,七星盟势力壮大,那个局面是姬无天不愿意看到的。
他已隐隐觉得,无法帮的路,可能真的要到头了,不过他并不灰心,无法帮毕竟还有能力,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七星盟,河东八虎,张扬等人,在姬若离的决策,萧雁群的带领下,把无法帮安插在河东河北两地的势力全部消灭,虽然他们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毕竟是值得的。
七星盟,在江湖上的名气如日中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并对他们的事迹津津乐道,可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加入他们。
对于许多门派来说,他们不想得罪无法帮,更不想多管闲事,为了这么点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损伤自己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势力,名气,何必呢。
他们更愿意作壁上观,如果七星盟胜了,那么就不会再有无法帮的欺压,反之如果七星盟不敌,败了,那么无法帮势必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那时候他们也不必再惧怕无法帮。
河东十虎只剩下七人,老二邱保在战斗中身亡,张扬的子午门旧部也死伤数十人。
不过令他们欣慰的是,并非所有人都以功利心来对待他们,依然有一些人,他们怀着和七星盟一样的信念,加入了他们。
不出司马明所料,姬若离下一部计划,就是除掉宿州章正。
章正的势力遍及两淮,要想连根拔除并不容易,不过他的势力有一半都是商业,这一点无需考虑,只需要考虑如何把他手下的无法帮势力攻灭。
令众人不解的是,姬无天为何安排这些人在这些地方,他们是否会在某一时刻派上用场?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现在都已经没用了,姬无天的羽翼正在被一点点翦除。
由于张扬所带领的人数太多,不能和他们同行,不然太引人注目,因此众人依次进发,由张扬带领子午门旧部,和新加入的人,连同乔越山乔卓云,化整为零,先行前往宿州。
一来不引人注目,二来他们可打探宿州的情况,探明章正的底子,七星盟,河东七虎和少林寺惠行大师则最后出发。
众人南下,数日即近宿州,晚间投宿于一家旅店,姬若离与萧雁群在房中商议着如何对付章正,萧雁群有些心不在焉,姬若离看出来了,便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萧雁群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也许我们能顺利灭掉章正,可那样的话,我们一定会付出很大代价,无法帮却不止一个章正,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对付呢。”
姬若离打趣道:“萧大侠怕了?”
萧雁群深沉一笑,道:“怕,我当然怕,我怕你离开我。”姬若离一怔,萧雁群马上说道:“如果没有你,谁带领我们打赢这些战斗呢。”
姬若离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的话……”
萧雁群不等她说完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章正。”
话音刚了,一点寒光穿破窗户,直射进来,姬若离吃了一惊,萧雁群把她拉向一边,只见那支箭钉在桌面上,箭身兀自颤抖,而箭头却是一张纸条。
萧雁群立马推门巡视了一圈,然后摇着头回到房中,姬若离取下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小心少林惠行。萧雁群大惑不解,姬若离问道:“你没发现可疑的人?”
萧雁群道:“没有……会是谁呢。”姬若离道:“我猜一定是那个数次帮助我们的人。”萧雁群道:“他到底什么目的。”
姬若离道:“他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纸条上的字。”萧雁群道:“惠行大师难道有问题?”姬若离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拔出箭藏在床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少林寺为何只来了一个惠行?”
萧雁群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便道:“这一点其实我也很费解,只是……”
“只是毕竟是少林寺,人人敬仰的武林泰斗,何况出家人本就不该掺和俗事,是吗?”姬若离接道。
萧雁群道:“惠行大师是主动提出要下山的,这一点好像乔前辈说过。”
姬若离道:“正是这一点可疑,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出山,偏偏他要出山。”萧雁群张口欲言,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姬若离替他说道:“连你也不相信这位惠行大师真的有一颗济世度人的心吧。”
萧雁群赧然道:“说实话,江湖险恶,人心反复,从前我在信德府时,认为一切都是好的……”
姬若离道:“这就是了,我并不认为惠行有这么伟岸。”萧雁群道:“你一早就怀疑他了?”姬若离道:“那倒没有,起初我虽有些疑惑,但仅仅是疑惑,直到这张纸条出现。”
萧雁群道:“如果这样惠行真有问题,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刻意提防,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只小心些就是了。”
姬若离不以为然地道:“如果惠行真有问题,我猜他,或者说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银杏楼坐落在靠近宿州的官道上,从官道岔开一条小路,距离银杏楼十多里,路上栽满了银杏树,因此得名。酒楼附近也栽满了银杏,正值金秋,树叶绿中透黄,远远看去黄绿相间,经风一吹,飒飒飘动,宛如画家手中的调色盘。
七星盟诸人就在色彩飘浮时,走近了这座被诗意包围的酒楼。
银杏楼规模不算小,两座院子,上下三层,二十多间雅间,以及两间大厅。萧雁群等人走近大门,只见门楼上挂出一个古旧的酒望子,上写“蕲城风月”四字,笔锋洒脱,带着些许迷离,看得方悔啧啧称赞。
正门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写道:嵇康玉山颓,不唱广陵绝响;刘郎三年醉,只叹蓬山路茫。
方悔见这对联并非洒金,而是直接挥笔写就,这对联和酒望子上的字分明出自一人之手,方悔蓦然想到,两淮之地,有一个自号“淮上酒仙”的人物,听闻此人不仅博学,更豪放旷达,不拘世俗,颇有刘伶的风格。
他平生所好,就是四处喝酒,但凡哪个地方有美酒,他一定要去一醉方休,然后挥笔题字,这座银杏楼想必就是他曾光顾的地方了。
这副对联并不合平仄,却符合淮上酒仙的性格。
进门的院子直通酒楼第一层的大厅,靠墙处一字排列着几口装满酒的大缸,用红布封着,大缸旁边是一棵白杨树,树下放着几个架子,上面摆满了酒坛。
柜台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正低头算账,厅内坐着十多个客人,正喝得高兴,一个伙计见来了这么多人,忙满脸堆笑上前招呼,引众人落座,上了银杏楼最负胜名的“刘伶醉”。
因人数太多,雅间不够,所以他们只好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刚坐下,酒楼内便响起了筝声,弹得是一首《渔舟唱晚》。
方悔喜道:“妙哉,跋涉了多日,想不到今日来到这等好地方。”
岳琳琅笑道:“就是的,这些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今天可得好好享受一下了。”
萧雁群道:“惠行大师是出家人,所以我们今天也都吃素吧。”岳琳琅顿时失望了,道:“不要吧!”
惠行低眉笑道:“诸位不必顾忌贫僧,其实贫僧一向是酒肉不忌的。”
方悔笑道:“这才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说着先替他倒了一碗酒。众人端起碗,尝了尝“刘伶醉”,人人赞不绝口。
姬若离环视周围,却不见奏乐的人,闻声可辨出来自隔壁大厅,她细心听着,弹筝者技艺非凡,曲子在他指尖缓缓流出,仿佛夕阳下闪着金光的万顷波涛,随风轻轻流动,悠然自得。
姬若离听得心旷神怡,不禁笑道:“我们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吧!”
众人说笑间,不断有客人来到,大厅单间均有。几碗酒下肚,没等菜上来,又来了一批客人,这群人有一二十人之多,来到这里一言不发,只冷冷地丢了几锭银子,便坐在大厅的拐角。
厅内顿时为之一静,七星盟诸人顾着谈笑风生,没有发现这个突然的情况,柜台内的妇人和跑堂的交换了眼色,满是疑惑不解。
“铮”的一声,姬若离耳朵一动,那声音她可以肯定是弹错了音,起初她并没有在意,毕竟再高明的琴师也有犯错的时候。
不过当她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那种逍遥自得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接替而来的是没了感情的枯燥曲调,数声过后,筝声忽停,复而又起,宫商互换,这一次弹奏的却是琵琶曲《霸王卸甲》。
曲调忽然高亢,充满杀伐之气,姬若离皱眉,轻触萧雁群臂膀,道:“萧大哥,情况不太对。”
萧雁群马上收起了笑容,道:“怎么了?”
姬若离道:“筝声里有杀气。”
萧雁群一向信任姬若离音乐上的造诣,他立马开始打量周围环境,目光扫视一圈后,他立马作出判断,并沉声对众人说道:“大家小心,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他不经意间看向惠行,他却故意低着头,袁溪道:“怎么了。”萧雁群道:“这座酒楼里可能有敌人。”
战天阙道:“无法帮?”冷落禅瞥向屋角坐着的一二十人,道:“那些人是杀手。”
方悔大惊,余生低声提醒道:“不要东张西望,以免打草惊蛇。”
河东七虎下意识看了看,只见厅内宾客人人表情古怪,且有些人在朝着自己这边渐渐靠拢,姚阳道:“萧大侠,我想我们已经没必要担心打草惊蛇了。”
冷落禅拿起筷子,道:“先动手吧!”说罢突然起身,将筷子掷出去,正中一人胸口,随着那人的惨叫,厅内无法帮众齐齐亮出兵器,包围过来。
袁溪大喝一声,把整张桌子扔了出去,却被对方避开,只听“砰”的一声,桌子撞破窗户,砸在院中。
原来这银杏楼早就被无法帮占据,里面的所有人,从伙计到宾客,全是无法帮埋伏好的,就等着七星盟等人钻进来。
梅傲雪,宋妙真,管彤和岳琳琅四女亦亮出兵器,保护着姬若离,七虎已和对方动起了手,其余人均已打成一团,只有萧雁群和惠行纹丝不动,保持远样坐着。
他们面前的桌子已被袁溪扔了出去,二人相对不过几尺,萧雁群道:“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大师好定力。”
惠行起手合十,低声笑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萧施主亦好定力。”
萧雁群道:“大师打算何时出手?”
惠行道:“对谁出手。”
萧雁群道:“自然是对大师的敌人。”
惠行缓缓摇头,道:“善哉善哉,贫僧实在不愿破了杀戒……”萧雁群冷笑,惠行目露杀机,说道:“或许根本不必贫僧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