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悄悄来到,微风不再冷冽,轻轻刮过,树叶沙沙作响,停留的燕子飞起,轻轻掠过一池清水,打破平静,点起道道波纹。
薛己的长刀一点而过,一触即分,独留孙苏返的刀势偏离,震荡不已。接着,薛己就像灵活又调皮的小燕子,不断戏弄这潭清水。双手不时交换持刀功击,如同燕子不时用双翅撩拨池水。
正在李凭生担心时,却见孙苏返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他手中长刀看似突然又轻了几分,踪迹难寻,若有若无,无影无形。李凭生恍然,继而也是放下心来。
清澈的池水自然不满这调皮小燕的撩拨戏耍,只见池水上空突兀起了雾气,潮湿不已。如轻纱笼罩,薄絮缥缈,在轻轻波动的水面上空聚散离合,小燕子渐渐迷失了方向,似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却被重重烟雾束缚,始终无法脱离这里,终于,越来越浓的雾气模糊了小燕子的身影,将它吞噬。
薛己感觉自己的刀已经够轻快灵活,却不想眼前这人的刀势更加缥缈,如影随形,难缠得很,她费劲心力,却始终没有逃脱眼前的阵阵刀光,反而像是自己主动投身,将自己送入那刀风笼罩中,眼睛一花,她肩膀一沉,便被推出了场地。
“啧啧。”李凭生摇头赞叹,没想到孙苏返竟在前赛完后的短短时间便更进一步,刀法如此精进。若是前几日他便领悟练就如此刀法,只怕李凭生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惜,李凭生如今也领会了一门刀法,“卷残云”,管你是云是雨是雾是风,再缥缈我也能卷动。
孙苏返立在台上,胸膛起伏,汗流满面,显然施展刚才的那招对他也是有着不小的负担。薛己迷茫的站在台下,怎么自己就出来了?她摇头苦笑,向孙苏返拱拱手,“是我输了。”
苦笑也是笑,让孙苏返不禁红了脸,吞吞吐吐,“承……承让。”薛己见状,嗤笑一声,退回了门派。
“胜者,乘刀门,孙苏返。”六长老放下茶杯,轻声念道。
孙苏返走下台来,拿袖子擦了擦汗水,远远地便朝李平生笑。待孙苏返走近,李凭生拍拍对方的肩膀,拿出一粒丹药,递给了他。“给,恢复一下。”
“多谢李兄。”孙苏返也没矫情,直接拿过填进了嘴里,一股暖流升起,洗刷着身子,孙苏返顿感放松了许多,刚刚负担使用刀法造成的头痛也是轻了许多。
刚才那招其实是“止水挽伊人”的第二式,只是他对这招还没有完全琢磨透彻,没有练就大成,强行使出自然对自己也有一定伤害。在场上时他也是在强撑着自己,若是薛己再坚持一会,就要换一种结局了。
正欲开口找些话题,孙苏返却见李凭生手中紧握许久的竹签突然飞上了二楼,不由一笑,“到你了,李兄。”
“终于!”李凭生站起身,松了口气,拍了拍屁股与腿上的尘土,拿起长刀,“我去了。”
“嗯,加油啊。”
登上台,李凭生打量了一眼对手,礼貌地面带笑容拱手行礼。
“策刀会,步平。乘刀门,李平生。”
原来是策刀会的兄弟,那人肤色黝黑,一脸严肃,见到对手出自乘刀门,也是赶忙礼貌还礼。
“是李凭生那小子。”楼上乘刀门某长老微微笑道。
“嗯,这次就看他了。可惜刚才的孟晨龙小子了,竟败给了对手。”另一长老摇头叹息。
孟晨龙早已上台比试过,不曾想却是遇到了柳江刀会阴险无比的二流首位,招招狠毒,心机深沉与孟晨龙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攻势凌厉的孟晨龙遇上油滑难缠的小人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行礼后,李凭生缓缓摆出架势,与对手步平对峙两秒便已经交手。
相比上场的孙苏返与薛己之战,不如他们那般美轮美奂,可当作舞蹈一般观赏,但李凭生两人的对战却是更加直接简单,粗暴无比,将长刀一回回的劈下收回,碰撞出阵阵火星。
在出刀过程中,两人已演过无数招式,从东头打到西头,又从北头转到南头,长刀加拳脚,好不刺激过瘾。李凭生没有用武技,是因为“卷残云”现在是他的压箱底,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用,现在用了后面的比赛就会危险一分。
这种势均力敌的对战直让对面的步平大呼“痛快”。李凭生左手持刀,和步平不断交手的右手微红酸痛。缓缓休息片刻,两人又冲上前去。
衣衫猎猎,拳风腿风刀风交杂,翻来覆去,嘭嘭作响。两人如同搅动海水的大鱼,在汹涌的海浪中挣扎缠斗。
见争斗许久仍未分出个上下,步平体内内力突然急促涌起,在他的手臂上澎湃,他微微蓄力,拳头隐隐散发银芒。一步踏出,他大喝出声,气势骇然如下山猛虎,显然是步平使出了他的一招武技。
李凭生瞳孔一缩,双手叠加护在身前,重心后移,脚步一错,错开了步平的攻击,步平却是一招不中,身子一扭,另一条手臂已经砸了过来。拉开的空间不足以闪躲步平接下来这招,李凭生只得迎着刚猛的拳风而上。
“砰!”两人的手臂砸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步平因前一招的惯性还没散去,于是只得使出一招,李凭生却是得空又一掌拍在了步平的腋下,步平瞬间感到一阵刺痛。
尽皆后退,顺手劈出一刀,又狠狠刮在一起。步平微微躬身,大口喘着粗气,李凭生却笑了,在这一场争斗中,他的消耗和步平差不多,但他内力浑厚,时间一久,优劣势就显现出来了。
不过李凭生却是突然内力一敛,压制着心法,使之运转速度慢了下来。内力的缓慢流转使李凭生感到一丝阻碍,呼吸微微沉重。对面的步平眼睛一亮,好机会!
“糟糕!”台下,策刀会大弟子方门却是看出了什么,却又不得提醒,只能暗自着急。
二楼,策刀会的掌门与长老摇了摇头。
他们看出了不对,步平却没有,只当李凭生刚才消耗过度,外加受伤,已无招架之力了,便急于出手,试图尽快击败李凭生,不让他有恢复的时间。
越来越近,李凭生一边装作不敌的样子闪躲着,一边等着步平的靠近。
“呼!”身形一闪,步平得意一笑,追上你了!
李凭生也笑了起来,心法运转,内力再无阻力,通畅运行,突然拔高的气势让刚刚追赶上来的步平心下一惊,只觉“遭了!”来不及变招,他的胳膊被李凭生抓住,腹部一痛,他便被不轻不重地扔出去躺在了地上,抬头看,李凭生正拱手行礼,耳边传来了六长老平淡的声音,“胜者,李凭生。”
“唉!”步平重重叹了口气,还了个礼,两人一并回到了队伍。
方门抱着胳膊看着步平靠近,突然抬手敲在了步平的头上,让对方猝不及防。没好气地瞪了步平一眼,“臭小子,那么心急,这下失算了吧!”
如铜铃般的大眼紧瞪便会让别人气势弱三分,步平缩了缩脖子,谄媚一笑,正欲开口,见方门眼睛又瞪大一分,赶紧闭嘴遁入了队伍。
李凭生走近门派所在地,缓步经过正半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喝酒的乔自知时,乔自知突然蹦了起来,身形之快让李凭生没来得及闪躲,左手揽住李凭生的肩膀,乔自知与他勾肩搭背。
慢慢张嘴,一种力量自胸口向上挤压,快要撑破喉咙般,“嗝!”一个大大的酒嗝!酒气浓郁四溢,李凭生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乔自知哈哈大笑,眼泪都快要挤出来,在眼角处闪烁。“师兄,有事吗?”李凭生喝过酒,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酒气冲了个措手不及,头晕眼花,这乔自知是喝了多少酒?
“额……有酒吗?”乔自知颠了一下,低着头,眼睛使劲向上翻,盯着“不断晃动”的李凭生。
一抽嘴角,李凭生扶额郁闷无比,“没有啊,师兄。”
乔自知长叹一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师弟,师兄对你很失望啊。”拍拍肩膀,乔自知放开了李凭生,又去找了其他弟子,挨个询问,连女弟子也不放过。最后还去了策刀会询问,让策刀会的兄弟哭笑不得。若不是乘刀门众弟子拦着,只怕乔自知便冲进红渺刀楼了。
二楼,乘刀门的众长老已经无心看台上的比试了,皆掩面摇头念叨些什么,掌门也是脸色一绿,重重地叹了口气。
天色渐晚,第一轮比试也正巧结束,一众去用了晚餐,便回到了山庄安排的房间。
山庄虽大,但也容不下四个门派的弟子,只好三四个人挤一个房间,打坐修炼。有些人不愿和他人挤一块,便独自呆在练武场打坐练武。
月亮高悬,李凭生站在房间外,扶着栏杆,迎着清冷的风眺望远方,嘴唇微动,喃喃不已,“师傅……”
心始终无法平静,因为里面放着对他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