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这般漂亮的景色。
四周都是一望无尽的湛蓝的水,它们轻轻地流动,温柔地拂过我的面颊。上百条的鱼儿摇着它们五彩斑斓的尾巴从我身边游过。
不远处,是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和一个黄衣女子,两人十指相扣地站在一头白鲸上,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两人的脸隔得越来越近,最终他们的嘴唇贴上了彼此。男子双手环住女子的腰轻轻托起女子,像是为了亲得更加热烈些,而女子则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他们亲得缠绵悱恻,裙摆随着水的流动而摆动,连身旁的鱼儿都跟着开心,围着他们转圈。
远方传来了美妙的歌声,那歌声唱得悠远而绵长,虽然听不懂其中的内容,我却能感受得到这是一首喜悦的曲子。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般好听的声音。
正看得痴,眼前一黑,画面却突然变成了夜晚的树林。电闪雷鸣的把我从方才的祥和中拉出来,我忍不住皱眉。狂风吹得放纵,我只感觉树也要被它晃倒。
似乎还是刚才的女子,她正在拼命地向我这边跑来,嘴里哭喊道:“我不是叛徒,我没有背叛妖界。”
突然,就在快要接近我的时候,她踩到自己的裙摆摔倒了。一群举着火把的士兵迅速上前将她团团围住,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男人从队伍中间走出来,用剑指着女子,一步一步逼近她的喉咙。女子绝望地闭上眼睛,眼角却不停地躺出泪水,口里念叨着“我不是叛徒,我不是……”
眼看利剑即将插入女子喉咙,我急得大叫一声:“不要!”
随后,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全是汗。
原来是梦。
我抬头望了望窗外,为数不多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我一边喘气,一边擦掉方才太过激动而留下的冷汗。深呼吸平复好心情,我掏出胸口的玉佩,熟悉的温热感从其中传出。我盯着上面雕刻的弯月,越看越觉得熟悉。
梦里的女子,好像就是曹十封画中的女子。
她到底是谁?梦里的两个男人还有之前给她玉佩的男人又是谁?
我为何能感应到她的故事,难道她已经死了,但死得太过冤枉,魂魄不愿离去还躲过了黑白无常。她在妖界游荡,最后选中了我来替她洗清冤屈?
我记得以前古云给我讲过,有的鬼因为生前太多遗憾,死后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便迟迟停留在阳间,希望能有人替她达成心愿。她的故事多半都是街头随便听来的,我自然是不信。若是有鬼停留在阳间,阎王那老头还能不马上派人来找吗?他们鬼界可是唯一有资格穿行六界的,想我当年如此威风凛凛,也只能偷偷跑去人界玩玩。
不过如今这情况我倒真有些怀疑,难道真有鬼逗留在妖界,还正好选中了我?
我连样貌都跟着变成了她的样子……难道这女鬼看我被封印,以为我死了,便附在我身上了?
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发抖,我感觉汗毛都树了起来,手心全是被吓出的冷汗。
我看着手里的玉佩,那原本漂亮的弯月慢慢地在我的眼里变成一个邪恶的笑容。
“啊。”我大叫一声。
越看越害怕,我赶忙下床将它扔到屋外,又把门反锁上,方才回被褥里重新躺着。
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找我别找我。”
不对,我可是曾经的妖界第一人,整个六界也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区区一个鬼族小鬼,我怕她们做什么!
……
呜呜呜真的好可怕啊,顾含苍这家伙干嘛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回顾府住。明天一定要让他留下来,实在不行让思思留下来陪我也好啊。
我把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闭上眼睛,蜷缩在床上。
慢慢的,我又睡着了。果然,离开那玉佩我便不再做梦了,后半夜我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日清晨醒来,我第一件事便是摸了摸身上,又看了看床头。
嗯,那鬼东西没有自己跑回来。
我松了一口气,打开房门,看见那玉佩正躺在院中。昨天被我这么随意一摔,它也没碎。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它捡起来,又在房里翻出一个盒子把它收起来放在床头。
放完以后,我便将房门关上,头也不回的去了前厅。
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太阳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光洒在我身上。
依照昨日和顾含苍的约定,打算好好修炼自己的灵力。
吃完昨天顾含苍留给我的点心以后,我就跑去前厅打坐修炼。
一开始,我修炼得极为困难。身体因为太久没有运转灵力,筋脉都堵住了,我用了好久才把筋脉都疏通。
疏通以后的筋脉,在蚩思珠的作用下,我感受到源源不断地灵力从四周涌入,并没有丝毫逸出的迹象。
一想到我弘武榜榜首的西苓,又要像个刚出生的小妖一样重新修炼,我忍不住苦笑。
断耳啊断耳,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连贪心都学得这么像,连一半的灵力都不肯留给我。
入定时间不长,赵茹梦就来找我了。我好不容易渐入佳境,被她这般打断自然是不高兴地。
我带她在亭子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后,也跟着坐下。我不想和他主动说话,便低头数着茶杯里的茶叶,也不抬头看她。
以她的玲珑心,自然看得出我的态度,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白英,昨日是我能力有限。曹子逸的事情,我是万不敢插手的,我和我的醉梦阁都得罪不起他。”
我自然知道她的难处。我之所以生气,一来是为她昨天毫不犹豫地任曹子逸将我带走,若是他对我起了歹心,我现在已经不能安然坐在这里了。
二来是因为昨日白天我和她聊得太过投缘,以至于我真的觉得遇到了人生知己。而这个“知己”却在晚上任由我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不替我哪怕多说一句话,我自然失望至极。
见我不开口,她右手一翻,变出两根红线递给我。
“今日我来是跟你说实话的,我能窥探人心是天生的能力,并非是什么法术。”
我接过她的红线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答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帮不了我。果然是烟水镇数一数二的名妓,满口谎话。顾含苍知道你……”
“我不是妖族,或者可以说,我不全是妖族。”
我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刚要生气,却反应过来她居然说自己不是妖族。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极具魅惑的她,尤其是看向她那一头独一无二的卷发。
她继续说道:“我娘是鲛人族,我爹则是妖族。我自打生下来便有窥心的本领,这是从我娘那里得来的本事。”
“鲛人?你居然是鲛人的后代!”
原来传说中的鲛人族真的存在。听闻鲛人一族生活在大海深处,极善控制人心。这类种族本来也是我们妖族的分支,可因为天生骄傲,不愿与其他种族相处,便自己脱离妖界躲到深海中生存。相传她们落下的眼泪便是珍珠,她们的歌声更是六界最美丽的声音。
歌声……
我拉住赵茹梦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鲛人一族是否有一首歌是这样的。”
说罢我凭着记忆把昨日梦里听见的歌声哼了出来。
赵茹梦的眼里逐渐留露出震惊,道:“这是鲛人一族用来祝福有情人的歌谣。你是怎么知道?”
她能窥探人心,我根本不敢多想梦中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为了转移话题,拿起那两根红线,问道:“这是什么?”
她见我不愿告诉忍不住皱起眉头,但还是向我解释道:“这两根红线融入了我的心头血,你把其中一根绑在左手手腕,另一跟绑在你想要窥探他心思的人的右手手腕,便可以察觉其内心。”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好歹也再给我两根,让我试一试。”
我一边说着,一边试着把其中一根绑在了我的左手上。没想到刚刚绑好,红线就消失了,我摸了摸手腕好几遍都摸不到。
赵茹梦好像被我的话给激怒了,不在操着她一贯富有诱惑的声音反而生气地对我说道
“白英,我今日来,是诚心为昨日弃你不顾一事而向你道歉的。我体内有鲛人血脉一事,顾含苍都不知道。同样,我希望你能给我保密。我也没有足够的精血再做另外两根,至于信不信,那就全在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我还想多问几句,她却毫不犹豫地走了,她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完全不似平时的优雅。
看来真的生气了,以她的性子,若真生气,那这应该是真的吧。
按道理来说,有了这么一个可以窥探人心的宝贝,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看着手中的红线,又盯着方才红线消失的左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赵茹梦不是一个善良的人,相反她极度势利。如今却不要代价的把用精血练出的红线送给我,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完成顾含苍之前的嘱托?
还有那个梦,黄衣女子分明是妖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海洋深处?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在海水中并不会有丝毫的不适,甚至连骄傲地鲛人族都愿意祝福她和那个男子。
我觉得脑子里已经彻底成了一片乱麻,理不清,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