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押着日子走，韩芹依然在河里洗孩子的尿布，秦宏章仍然早出晚归，看着没什么改变，但是时间走过总会留下些东西，可能是思想，可能是遗迹，也很有可能是积压的怨。
哭满整整一百二十天的秦毅也不哭闹了，她也怀疑过秦毅一直哭闹不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现在秦毅不闹腾了韩芹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想还是秦征乖，平时不哭不闹，饿了叫唤两声，但是给吃的就会安静下来，想到这里她抱起秦征在他胖脸上狠狠嘬了一下作为奖励。
韩芹放下秦征，准备淘米做饭，掀开米缸的盖子，大儿子乖巧带来的舒心一下子就不见了，因为米缸见底了，舒心和喜悦都是在生活满足之后才有的。
中午秦宏章回家吃饭，韩芹问秦宏章：“家里没米了，你们不是这两天发工资吗？发下来了没有？”
秦宏章一边嚼着凉拌黄瓜一边答：“明天发，发了我就买米，不会饿着你们。”
“哦。”韩芹没话说了，两个人之间只有嚼黄瓜的“呲呲”声和孩子的“啊啊”乱叫声。
第二天中午秦宏章回家吃饭，韩芹看到秦宏章两手空空，脸色难看：“没发工资？你去催一下啊，今天这可是最后的米了，吃完这顿没下顿了。”
秦宏章闷闷地答道：“发了，早上发的，但是中午收到老二的信，说是没钱了，所以我都寄给他了，他在省里上学花销大。”
韩芹气的脸都扭曲了，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啪”韩芹狠狠地把手里的碗砸在桌上：“那你还吃什么吃，都别吃了，饿死算了。”
秦宏章默默放下手里的碗走到里屋看孩子去了，韩芹坐着眼泪止不住的流。
擦干眼泪，收拾好家里。韩芹去了娘家：“妈，能借我一点米吗？家里没有吃的了。”韩芹低着头问秦珍老太太，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委屈。
秦珍老太太看着韩芹叹了口气：“谷子都在楼上，你装了自己去打吧，给宏章说说，现在你们是一个家了，要顾家才行。”
韩芹低低的“嗯”了声上楼去了，她估摸着背了能吃一个月的谷子，哭着回了家。
晚上，韩芹沉下性子和秦宏章商量：“宏章，你看我这两个孩子拖着，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要不你什么时候回去和妈说说，让她过来帮着带下孩子，我腾出手来好好做点事，也不用吃的都要去娘家借。”
秦宏章点了点头，转身睡了。隔了两天，秦宏章吃完午饭就上路了，走回去要四个小时，如果在路上耽搁摸黑才能到家也说不定。
第二天秦宏章和他妈王老太太一起回来，韩芹很高兴，看样子婆婆对自己家还是很好的，只是条件不允许才没帮自己家，所以她尽可能的做了一桌好菜招待婆婆。
吃饭的时候，婆婆开口了：“小芹啊，这次我过来是想和你说一下，我们那边是在是忙不过来，所以不是来帮你带孩子的，你可以叫你妈妈来帮你带嘛，反正她在家也没什么事。”
韩芹听到这话有些懵：“妈，让我妈来带这怎么像话。我一个人实在带不了两个啊，再说了，这可是你亲孙子。”
王老太太板起脸：“生儿子又怎么了，谁没生过吗？我还生了三个儿子呢，你要带不过来让你妈来帮你带，我是没时间，就这样不用多说了。”
韩芹几乎带着请求：“妈，就一年，帮着带一年我这里缓过来了就不用麻烦你了。”
王老太太很生气：“一年？你知道一年我要少赚多少钱吗？就冬腊两月我就少两百多块！”
韩芹再没说话，安静的吃完饭，王老太太直接走了，韩芹走到里屋把门锁上抱着俩孩子大哭，在声嘶力竭的哭声中她明白不能靠任何一个人，只能靠自己。
这晚，秦宏章在外屋里搭凳子过了一夜。
后来的日子里，村里的人都看到过韩芹背上背一个孩子，胸前绑一个孩子。不知道的人说韩芹是在炫耀自己有两个儿子，知道内情的人大都沉默，大家都在土里刨食，帮不上别人，所以沉默是最大的善意了。
过完年，韩芹投入了忙碌的劳动中。她不敢把孩子放家里，所以都是把孩子一直带着，锄地的时候她把秦征装在背篼里放在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背上绑着秦毅，有时候也会两个孩子都放在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当她锄地的时候，有时会看到秦征在背篼里左右转动着脑袋，笑得非常开心，她就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儿，她心里也不由得好笑：这孩子真是傻，一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日子一天天过，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学会了爬，他们蹒跚学步，他们会走了，他们会叫爸妈了，他们会自己吃饭了……
韩芹带孩子的法子也在慢慢改变，孩子大了背着干不了活了就放背篼里看着，孩子学会走了就用布条绑腰上栓旁边树上。
随着时间，以前那个不用自己多操心的秦征变成了自己要严防的小家伙：只要转个眼他就能跑的不见影子，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玩具。反而是一开始哭闹不止的秦毅现在最让人放心，像个小姑娘一样，一般不会到处跑。
秦征最让韩芹担心的是他的一些奇怪表现，他有时候会无故的笑，有时候会盯着一个地方坐上半天，有时候又会突然满脸的恐惧，问他的时候他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韩芹越来越觉得觉得大儿子可能遇到什么了，让她确定这个念头的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她带着俩已经四岁的孩子到水井去挑水，路过水井旁那家人的时候，秦征指着一个打开的门喊着：妈快看，那里有个老婆婆躺在门口的地上呢。
韩芹是个不信那些的人，可是听到大儿子这么说她还是觉得寒气从骨子里升起。那个房间她也知道，以前那家人的女主人就是在那个房间里过世的。
韩芹找到自己母亲说了这件事，秦珍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安慰着再长长了就没事了。
真的再长长就没事了？关于这个，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