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喝了几口茶,又与我说起了从前的事情。
“我们家二层,一半都是储存室,堆的都是从前老宅里头的物件,再就是阳台了,那里,有我养的一只黑猫,不过一个月前,它死了。”
黑猫?
我问道:“都说黑猫以阴治阴,是避邪驱阴的生灵……”
“我从前也是这样想的,”他摇着头说道,“只是它到我家也就三个多月,期间生了很多次病,兽医也查不出什么原因来,后来它便死了,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它压不住我家的邪。”
我好奇看着他,他的八音盒听起来的确不可思议,但还不至于诡异至此,我觉得,他应该还有故事没有说完。
“两个月前,我爸妈加班没有回来,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祖父早早就睡下了,我在房间打游戏,那个时候,静悄悄的……”
我眯起眼睛仔细听他说,只觉得他的唇色似乎渐渐冷白了些许。
那个时候夜里没有声音,寂静的只剩下祖父均匀的打呼声,他戴着耳机打着游戏,忽然觉得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咕咚”一声,他赶忙摘下耳机,仔细听去,迟了五分钟也没有什么声音响起,他想,或许是猫打翻了盆子吧。
他又一次戴上耳机,沉浸在了游戏中,又听得天花板上“咕咚”一声,很重,他听得真真切切,扯了耳机,打开卧室门看了看。
二层的楼梯灯是暗的,祖父的卧室门是关的,而天花板上传来的“咚咚”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轻盈起来……
像是机械的运转声,又像是踏板的“嗒嗒”声,这声音他最是熟悉了,他的母亲手工刺绣是顶好的,他小时候常常听母亲缝衣服裁衣服的声音长大的,而自从这边兴旺起来,超市商场多了,渐渐那些手艺活母亲也不做了,说起来这声音……
是二层杂货间的老式缝纫机!
那机械运转的声音亲切却又诡异,在他脑子里如魔咒一般紧紧拴住他的神经,缝纫机在工作,有人在缝纫机前工作!
是谁!
母亲没在家,父亲也不在,祖父在睡觉,还有谁?这屋子里还有谁在二层!
他的大脑空白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双腿如灌铅一般挪不开步,而天花板之上,那声音稳定而轻盈的响着,丝毫没有减缓……
他在门口站了十分钟,冷颤打到只腰酸背痛,他的卧室门正对着二层楼梯,那黑洞洞的楼梯,就像是巨大的黑洞漩涡,住着一只沉睡着的饥饿饕餮,随时都能冲出来撕碎他的身体与灵魂。
他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只是那声音听得已经神经麻木了,他才缓过神来,跑出卧室一口气把楼梯旁边的灯都打开了,一层顿时雪亮,映的二层也有些光亮,二层的灯开关在楼梯缓步台处,他的手颤颤巍巍摸过去,“啪啪啪啪”几下快速打开了所有的灯。
开了灯,似乎也没有那般骇人,只是声音还在继续,他鼓起勇气,想着老子在这活了二十年,该死早就死了的念头,推开了那有缝纫机的房屋门。
“Duang——”一声,他几乎是捶开的那扇门,门弹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又弹回来,可随即,这屋子里便没有了半点响声。
那台落灰的缝纫机静静的摆在窗台前,上面还有几处破损,他在门口愣神站了十分钟,依旧没有声音。
于是,他仔仔细细检查了那台缝纫机,并没有任何不妥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出了门准备下楼。
缓步台处,他把二层的灯熄灭了,视线又一次恢复了黑暗,突然之间,一声“咚”的巨响,犹如什么大型家具的轰然倒地……
黑夜,再次死寂一片。
他站在缓步台,不敢抬头,也不敢大喘气,他几乎是不敢确信自己是一秒钟跑回的卧室,只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才缓缓回神,才觉得手脚没有那般冰凉了。
有了阳光,便有了温度。
而二层的杂货间里,一切如旧,没有任何东西,是没有半分挪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