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里,孙云岚向杨镜臣描述了自己的“症状”。当然,这些都是她从网上查找到的,抑郁症患者自述的一些感觉和想法。
网络发达的年代就是有这点好,你想知道什么几乎都能在网上找到答案。但是不好的一点就是,信息的爆炸令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带上了许多未知的不确定性。
杨镜臣努力装作认真地去听,却在不免心里觉得好笑,明明知道对方在说谎、在装病,却不得不假作不知,还要积极配合她把戏演下去。
“杨医生,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要自己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就会产生想要从窗口跳下去的冲动。”孙云岚夸张地苦着脸说道,像一个蹩脚的演员。
杨镜臣笑了笑,故意调侃道:“没关系,咱们这个社区的别墅都是三层,就算真的跳下来也不打紧。”
对于真正的抑郁症患者,杨镜臣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但孙云岚不一样,她虽然算不上心理十分健康,甚至有些过分骄傲和偏执,但这种程度的玩笑还是无害的,可以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
果然,孙云岚也笑了起来,娇嗔地说道:“讨厌啦,杨医生,我说认真的呢!不止是想要跳楼的冲动,我还想过各种自杀的方式,只要见不到你,我就没有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杨医生,你就是我的药,我必须经常见到你才能好起来。”
杨镜臣避开她切切的目光,转移话题道:“孙小姐,能不能跟我讲讲你童年的故事?”
孙云岚愣了一下,一是不知道杨镜臣是什么意思,二是对此毫无准备,不知道这和病情有什么关联,更不知道自己如果随便开口会不会被他看出装病的端倪,于是问道:“杨医生,你指的是什么故事?这和我的病情有什么关系吗?”
杨镜臣微笑着说道:“什么都可以,令你印象深刻的、对你影响重大的、久久无法忘怀的……只要是你发自内心想要告诉我的故事,我相信一定都是有意义的,对了解你的病情会有莫大助益。”
孙云岚不禁陷入了沉思。
刚刚杨镜臣提到“童年”二字,第一个在她脑海里冒出的念头便是——哥哥!对于她来讲,哥哥即是家族的禁忌,也是难以言说的存在。她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既依赖又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迷惑。她不懂,为什么一直对她很好的哥哥会做出那种事情?
“怎么了?”杨镜臣明知故问道,但是温柔语气下更多的却是隐藏的催促。
孙云岚张了张嘴,终是无法坦诚面对自己有那样一位哥哥的事实,她害怕杨镜臣因此愈发疏远她,对她更加冷淡。
杨镜臣见孙云岚迟迟不肯开口,知道她在犹豫迟疑什么,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据我所知,你还有位哥哥,能谈一谈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吗?”
“你怎么知道我哥?”孙云岚吃惊地问道。
但她旋即想了起来,自己家的豪云集团也算是国内知名企业,她作为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所有身世、八卦早已成为坊间人尽皆知的“秘密”,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因此,未等杨镜臣回答,她便自嘲地笑了笑,终于大方答道:“是,我还有个哥哥,在精神病院里接受强制治疗。大家都说,即便哪天他出来,也已经是个废人了。可是在我心里,我哥永远是我哥,就算他是个废人,我也会养着他的。”
“看来,他对你的影响很大,是吗?能不能讲讲你心里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杨镜臣心肠冷了冷,眯起眼睛继续问道。
谁知,孙云岚却罕见地退却了,双手交叉在一起,双腿微微有些不安地抖动着,说道:“杨医生,我今天感觉很累了,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讨论我哥的事情了,请你再给我开点药,我想回家了。”
杨镜臣稍微有些失望。不过,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急于一时,索性顺着孙云岚的意思,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笔和处方单,随便给她开了一些抗抑郁的药。他知道,反正孙云岚是不会吃的。
孙云岚不同寻常地接过处方单便打算离开了,没有继续纠缠杨镜臣。他们一前一后地出了治疗室,走到客厅。
杨镜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沙发,发现柳澄心已经不在那里了。
而孙云岚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径直走到门口,这才想起来同杨镜臣告别:“杨医生,我先走了,下次还可以直接打电话跟你预约吗?我不想往诊所打电话了,不喜欢和你们那个前台说话。”
杨镜臣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
孙云岚终于绽开一个笑容,说道:“谢谢你,杨医生,那下次见。”
说完,她出了杨镜臣家的大门,沿着小区的路往自家别墅走去。但是很快,前方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个女的不是杨镜臣的助理吗?】孙云岚心中奇道。
远远地,她看到柳澄心和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男人”走在一起,两个人很自然地牵着手,“甜甜蜜蜜”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一对情侣。
【原来你有男朋友!哼,要是再缠着我的杨医生,我就要你好看!】孙云岚心头一喜,露出一个轻蔑而阴险的笑容。
柳澄心浑然不觉身后孙云岚射过来的目光,和凌涵继续往前散着步。
“这么说,他把自己的病人交给你,而那个人居然就是马太太的儿子?”凌涵惊讶地问道,“怎么会这么巧?不会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吧?”
柳澄心淡笑着摇了摇凌涵的手臂,嗔怪道:“凌凌,你不要这么草木皆兵,这就是个巧合。”
凌涵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信,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柳澄心低下头,黯然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梦呓似的说道:“怎么没有?今天我还在这个小区里遇见了他的另一位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