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开着,对面的房子里,始终没有人出来。
吃完了包子,黎夏开始赶人了,她没有拐弯抹角地提醒对方该走了,而是把话敞开了说,怎么直接怎么来,“叶总,您该走了。”
但叶章的脸皮实在是比她想象中要厚上几层,在她这句话出口之后,仍然稳坐于沙发上,跟黎夏对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这怎么行?我还没有洗碗呢。”
说着站起来,拿过茶几上的两个白色餐碟,自顾自地往厨房去了。
黎夏这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似乎对自己的房间非常的熟悉。
正怀疑着,那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一声:“拿杯子过来。”
“我不想喝水。”黎夏说。她只想他出去。
“噢,是我要喝,谢谢。”叶章对她一笑。
黎夏愤愤地拿了一个马克杯,马克杯就摆在茶几上,一黑一白正好一对儿。她找遍了客厅,也没找到其他的杯子或者一次性的杯子,最后只好拿了白色的那只进了厨房。
叶章套着白色的塑料手套,洗碗的工作已经要收尾了。这活儿他特别熟悉,黎夏惊讶于他竟然没有像其他贵公子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一沾就必定让沾手的锅碗瓢盆全部落地陪葬。
两个餐碟最终安安稳稳地躺进了碗柜中。
水也接好了,黎夏没有什么表情地递给他,只希望他喝了赶紧滚。
她不知道叶章在职场上是不是也这么不紧不慢,总之,她恨不得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把那杯水往他嘴里灌。
“有什么打算?”叶章喝了一口,老神在在地捧着杯子,问她。
“暂时不知道。”关你毛事?
“准备工作吗?”他知道黎夏是那种不肯安心玩乐一辈子的人。
“还在考虑。”要你操心?
“想做什么工作?”
这个问题让黎夏陷入了思考当中。叶章问的所有问题,她都在考虑,她必须有一份工作,这是毋庸置疑的。
“叶总,”黎夏突然笑开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就是她有求于人的态度,叶章不动声色,心里却极为受用,他无法抗拒黎夏的笑。黎夏并不常笑,所以当她笑起来时,就更显得可贵。
他在心里慢慢消化了这个笑,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娱乐行业。”非常克制的回答。
“具体呢?”她在娱乐行业干什么?
两人一进一退,叶章错开了这个话题,“为什么不叫我名字了?”
她以前都是直呼大名叫他“叶章”的。
很少有人叫他全名,因为他们不敢,“叶总”“叶少爷”就是他所听到的90%的称呼。新见到他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叫“叶总”,只有她,第一面,她就叫他“叶章”。
“叶章,我以前具体是做什么工作?”黎夏立刻改换称呼。
叶章失笑。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腿上轻轻敲了两下,“你准备用什么东西来交换?”
“夏夏,我们做生意的当然要等价交换。”
等价个屁,叶氏集团的叶总,瞄准一个行业,便如蝗虫过境,将己方成本压到最低,最大化利益。跟叶总的交道不好打,这是业内的共识。但即使知道这个现实,大把的公司仍然忍不住要跟叶氏合作,因为叶氏掌握的资源,是他们在其他地方花几倍的钱都得不到的,倒不如一次性出高价,得个爽快。
黎夏靠在沙发上,将两只腿盘上去,优哉游哉地说:“我不打算和你交易。”
渴求是会出大事情的,她有钱么,反正够活好长一段时间了,也不急。
“叶总,您真得走了。”黎夏打了个哈欠,“我要补个觉。”
“昨晚没睡好?”
“嗯。”黎夏不甚在意地说,“睡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
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章首次陷入沉默当中。
“嗯,你好好睡。”叶章站起来,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黎夏心中欢喜,强装镇静地把人送出房门。
她嘴角的笑意叶章早就发现了,于是恶作剧般地走得异常地慢,到了门口,又数次回头,“下次别意念回复我了。”
“嗯嗯。”
“工作上的问题有需要就来找我。”
“嗯嗯。”
她正要说点什么冠冕堂皇的话,眼见着这尊大神大摇大摆地进了对面的屋子。
恍然间仿佛有一道炸雷在耳旁响起。
黎夏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道门。
叶章又转身,面上是得逞的笑意,“反正我们住得这么近,找我也挺方便的,不要客气。”
黎夏“嘭”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怎么会怎么会!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她无头苍蝇似的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先去厨房把那个狗东西喝过的杯子给洗了,然后进卧室,真躺了下去。
酝酿了一会儿睡意,她拿出手机搜索自己的名字。
从事娱乐行业,如果是明星的话,应该能搜索到一点儿什么吧。
然而什么都没有。
搜索到的几个词条,内容非常之诡异。
“黎夏回头给了他一巴掌,破口大骂,‘你这个口无遮拦的狗东西!’……”
戏剧效果十足,是某位有才之士创作的小说,她点到主页面一看,“家有悍妇”四个大字引入眼帘。
看来网上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她丢了手机,蒙进被子里。
这一觉睡到下午,她在肚子在欢天喜地的叫唤中醒来。
上午跟叶章的一通交锋,实际上她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但……
午饭终归是要吃的。
所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前开了一条缝看了看对面,这个小区是一梯两户的户型,两家人正好面对面。观察了一分钟,她才轻手轻脚地出门,先按电梯,等电梯到了,这才关门。
电梯门在眼前慢慢地合上,黎夏放了心,不禁又在心里骂了叶章一句,不是他她也不用在自家门口像做贼似的。
午饭的觅食范围扩大了。黎夏走出去,这才发现自己家似乎就在市中心。街道两旁商户林立,肚子饿着,她却并不着急。一家一家地看过去。
经过一家咖啡店时,一位长发女士正由里往外出,两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那人戴着一副大墨镜,站直身体之后,嘴角不悦地抿成一条缝,好整以暇地等着黎夏跟她道歉。
这种女人一般都不太好惹,黎夏无意生事,且刚刚确实是她没看路。稳住身体之后,她抬头诚恳地道歉,“对不……”
“起”字还在喉咙的半道上,对面的女士一抬手将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睁成铜铃的大眼。一头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辉,很有垂感,只是过度的瞪眼让她本来的眉毛被破坏,露出一点刁蛮的味道。
道了歉还不行?
黎夏正要再说一遍对不起,对方忽然伸手,大力握住了她的肩。
这是要给她来个过肩摔发泄怒气?
黎夏一动不动地任她抓着,静静地打量着对方,眼里满是促狭——穿着裙子怕是不好摔吧。
在这略微奇异的姿势和碰面中,她瞧见对面这位刁蛮小姐,眼眶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