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之说到激动处,摆了个赵惇也没看懂的姿势,脸上得意洋洋地就要报出招式名。只见谢迁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朝着陈远之的后脑勺来了一记,口中说道:“好好说话。”
“哦……”陈远之顿时老实了下来,看见赵惇的眼神像是觉得丢了面子,便撇开脸说道:“嗯……反正你知道的,我和那位姑娘不打不相识,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后,那位姑娘就和我们说了她的事情,想让我们帮忙。”
陈远之说完后,赵惇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人家干嘛突然要打你们?”
按照一般的逻辑来讲,赵惇应该接着问“帮什么忙”。可是赵惇是一个很讲究先后顺序的人,所以他要从头一个一个问。
京兆府正厅内三脸茫然,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最后还是谢迁轻咳了两声,解释道:“……咳咳,那位夫人是苏州人,来洛阳是想要为夫君鸣冤。”
赵惇一脸狐疑地看着二人,眼睛在两人上下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心中暗道:“无缘无故的人家怎么就要打你们,言语吞吐外加转移话题,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家惩奸除恶了。唉,算了,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受不住赵惇那打量来打量去的眼光,陈远之优先投了降,用折扇拍了拍手,一脸埋怨地对谢迁说道:“唉,叫什么夫人,显得人家很老似的。不过就二十上下的年纪。”
“人家都成亲了,你叫人家姑娘才不成体统!”谢迁嘴角抽了抽,横了一眼陈远之,语气不善地说道,随后瞥见赵惇狡黠的笑容,这才无奈地说道,“……她的夫君就是之前因为杀害吏部侍郎之子而入狱、被判秋后处斩的杨清。”
“哦,这个我知道,我前几天刚看过这案子的卷宗。证据挺确凿的,他本人也供认了,有什么问题吗?”赵惇眉头轻轻皱起,一脸不解地询问道。
谢迁沉吟了一声,拇指不自觉地搓着食指,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嗯……问题在于,这是一场告冤无门、走投无路之后的仇杀。”见到赵惇不解,谢迁这才一脸凝重地坦言道:“吏部侍郎之子于淳一年前到苏州游玩,遇见了杨清一母同胞的妹妹杨冬,见色起意,趁杨冬独自一人时,协同侍卫将她掳走。杨清体魄强健武艺超群,而杨冬却天生羸弱,再加上又刚刚怀了孩子。于淳把她折磨得小产后,怕闹出人命,立刻逃了。”
讲到这里,谢迁突然顿了顿,继续说道:“刚刚小产的杨冬就被独自遗弃在苏州郊外,她的夫君第一个找到她。可于淳却去而复返,决定杀人灭口。杨清赶到后,于淳见他身手不凡,立刻带着侍卫逃走了。杨冬的夫君重伤而亡,杨冬也不堪屈辱,愤而自尽。”
谢迁说罢,凝重地摇了摇头,眉头紧蹙,气愤难掩。一向嬉皮谐谑的陈远之也沉下了脸,叹了口气道:“唉,好好的一对眷侣,就这么共赴黄泉。之后杨清千方百计弄清楚了于淳的身份,知道苏州衙门治不住他,就跑到了京城来伸冤。没承想伸了一年也没伸成,他妹妹、妹夫忌日那天,杨清一气之下就溜进了于宅直接一剑把于淳钉在了床上。”
裴峰也长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唉……这起命案的报案人其实就是杨清自己,行凶后他就立刻来自首了。当时他跟下官说过他的冤情,我也全都记录在案。因为涉及到朝廷官员,所以这件案子不久就移交到了刑部。身怀冤情、又是自首,原以为会从轻量刑,没承想很快就判了秋决。”
赵惇眉头紧蹙,只觉胸中满腔悲愤,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道:“裴大人,杨冬的事情,杨清都告诉过你了吗?是否有记录?”
“他都说了,有记录。但是在案件移交给刑部的时候,这些记录也都跟着一起移交过去了。”裴峰点了点头,确信地说道。
因为不习惯繁体竖排的关系,赵惇看刑部卷宗时的速度很慢。却也正因如此,他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落下的内容。无论是冤情还是自首,任何对杨清有利的情节、证据都没有出现在刑部的卷宗里。刑部摆明了是要将杨清往死里整。
“杨清身怀冤情,我会监督此案重审。刑部如此卖力地将杨清置身于死地,那位吏部侍郎的功劳怕是不小,我回去和他聊聊的。”说到此处,赵惇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杨夫人?我想详细地了解一下这件事情。”
谢迁和陈远之闻言都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前者面露犹豫,后者脸上则满是玩味。
“绝对有鬼!”赵惇眉头一跳,心中暗叫不好。
“咳咳……在下就不作陪了。杨夫人就住在西市的同福客栈。”谢迁朝着赵惇拱了拱手,脸上扯了扯笑容,致歉道。
陈远之见状扬了扬眉毛,一脸似笑非笑,手中的折扇一摇一摇的,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好吧,我自己过去。”赵惇见到二人如此模样,也不在多言,耸了耸肩,然后扭过头对着裴峰道,“裴大人这几天幸苦一下,将当时已知的信息梳理梳理,形成书面材料交给我。我好去跟刑部找茬。”
“自当尽力,最迟后天早朝后交给你。”裴峰拱手说道。正事说完,裴峰看了看天色,已然傍晚时分,便笑着对屋内三人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嘿嘿,不用不用。枫儿等我吃饭呢,告辞啦!”赵惇突如其来的脸红与得意让场面顿时陷入了神秘的寂静,他本人却毫不自知,朝着三人作揖告辞之后就飞快地离开了。
大堂里的三个人望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咳咳。驸马与长公主鹣鲽情深,实乃国民之幸。”裴峰干巴巴地笑道。
谢迁则继续沉默着,唯有陈远之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位驸马爷比传闻里的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