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十六楼之首,红楼内明珠翡翠、水晶白玉为饰,红绸锦缎装点,配以各种名贵花卉,五彩斑斓,华丽非常。楼内琵琶之声正盛,正中一个高台,台上八名身姿曼妙、体态婀娜的女子正随乐起舞,赏心悦目。
齐素颜踮起脚尖,视线越过围在台子四周的诸人,正看得尽兴,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两位公子是初来乍到还是多次到访?可有相熟的姑娘?”齐素颜见过这女人,正是红楼揽客的老鸨。
“初次到访。”齐未然当先回应,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齐素颜斜睨了他一眼,冲他眨了眨眼,随后对那女人道,“久闻婉言姑娘盛名,今日特来拜访。”
“是来见婉言的啊。”老鸨毫不意外,可见慕婉言之名而来的人应是不少,她掩唇而笑,熟练应道,“今日真是不巧了,婉言姑娘正与贵客在雅间呢!红楼里可人的姑娘多的是,我再为公子寻几个来,如何?”
“不必不必,我们随意看看就是。”齐未然急忙拒绝,与自家小妹来青楼,这让他整个人格外拘谨,丝毫不敢乱来。
齐素颜有心逗他,便对那老鸨道,“我大哥乃饱学之士,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烦请妈妈务必寻一个能与大哥相谈的姑娘来。”说罢,将一块银锭子放到老鸨手中,“这是孝敬妈妈的,还请妈妈收下。”
齐素颜出手着实大方,那老鸨越发笑眯了眉眼,只拉着齐素颜同她说实话,“今日婉言确有贵客,不过一个时辰后,她会在台子上弹一首曲子,到时公子便可一睹芳容了。”
齐素颜连连点头,那老鸨又道,“两位是去二楼雅间还是台下就座?”
“雅间雅间,我想离婉言姑娘近点,就算见不到,至少也要听听她的声音。”齐素颜殷勤道。
齐未然冲天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异常积极的小妹妹,他十分无奈,但也别无他法。
老鸨着实厚道,应齐素颜的要求,将两人安排在婉言所在雅间的隔壁,虽然挨得近,但因红楼里琴瑟之音不断的关系,隔壁的动静,齐素颜倒是半点也听不清。
“我出去走走,大哥与姑娘好好谈心。”齐素颜冲齐未然挤眉弄眼。
齐未然叹了口气,“此地鱼龙混杂,你可莫要胡闹。”
“我有分寸的,你不许喝酒哦。”齐素颜交代了一句,眨了一下眼,闪身消失在齐未然的视线中。
不想一个转身,便与从婉言房间出来,迎面走来的男人撞了一个满怀,齐素颜脚下虚浮,那人一把将她拉住,待她站稳,便退到一旁,关切道,“兄台,可还好?”
林闻天!
齐素颜几乎在他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便认了出来,果然是个色胚,一入青楼便把着美女不放,亏她上一世还以为他是个痴情之人!
电光火石之间,齐素颜“啊”了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林闻天一改之前冷淡的模样,他蹲下身,扶住齐素颜,越发关切,“可是伤到哪里了?我去叫郎中!”
道貌岸然!
齐素颜心中暗嘲,口中虚弱道,“想来是伤到肺腑了,不必叫郎中,五百两银子就够了!”
“什么?”林闻天显然没有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齐素颜抬起头,未及说话,婉言已从雅间里走了出来,她蒙着面纱,飘然而至,声音轻柔得如水一般,“林公子,发生何事了?”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来温柔又动人,仿佛会说话。
婉言已经闻声而出,齐素颜唯恐相邻的齐未然也参与进来,到时便穿帮了。不欲影响正事,齐素颜揉着肚子起身,轻咳一声,“无妨无妨,撞了一下而已。”
“无事便好。”林闻天的脸又恢复一贯的冷淡。
他转身离去,婉言跟在他身后,声音也随之响起,“陈公子和薛公子想必一会儿就到了,我们还是在雅间等候吧!”
“我待公子是真心的,公子若不愿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我只盼公子能明白婉言心意,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悄悄尾随在两人身后的齐素颜惊掉了下巴!
她原想着探听婉言底细,以便见招拆招,应对这个劲敌,却没想到,她竟探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红楼的婉言姑娘倾慕之人竟是国公府嫡子、薛平挚友林闻天!
难怪上一世薛平明明对婉言情根深种且并不忌惮齐家,却未能迎娶婉言过门,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齐素颜禁不住要暗自鼓掌,真是好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
上一世,她对薛平并无多少情分,更多的是出嫁从夫的认命,她那时一心想本本分分与薛平过安生日子,后来因薛平的所作所为,齐素颜对他只有痛恨,所以今日,得知婉言对薛平无意,齐素颜是十分幸灾乐祸的。
她状似不经意地与两人相向而行,便听林闻天低声回应,“雅间闷热,我出来透口气罢了。”并没有接婉言的话,不知是不想让婉言难堪还是欲拒还迎。
闻听此言,婉言理所当然以为林闻天没有拒绝,她近前一步,敛眉颔首,楚楚可怜,“林公子名门大户,婉言出身卑微,不敢高攀,婉言不要名分,唯愿陪伴在公子左右而已。”不得不说,这个让诸人趋之若鹜的女子,为了林闻天,把自己放得极低。
林闻天摇了摇头,他退后一步,拉开与婉言的距离,随后说道,“与出身无关。”
与出身无关,莫非因为她是兄弟看重的女人?齐素颜满脸困惑,显然婉言也与她有相同疑问,“莫非与薛公子有关?”
“我知他对婉言情深一片,只是婉言对他实无他意……”
话刚说了一半,忽然被薛平的声音打断,“林兄,婉言姑娘!实在抱歉,我与陈兄有事耽搁,来晚了,让二位久等。”说话间,薛平时不时地看一眼婉言,当真是欲说还休,脉脉含情。
“既是迟到,我与薛兄当自罚三杯,来来来,我们到雅间去说。”陈序应和道。
今日这铁三角又凑到一起了。
在与薛平成婚后,因林闻天和陈序偶尔会到薛宅饮酒的缘故,齐素颜在为三人准备膳食时,曾多次见过两人,那时他们便喜欢聚在一起品评时事,谈古论今,抛开人品不谈,这三人皆是地地道道的饱学之士。
然而,学识与品质无关,有道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上一世的三年姻缘,已让齐素颜看清了薛平的小人行径,这一世的短暂接触,也已让齐素颜认定林闻天是个奸诈之人,如今,活该他们倒霉,被她抓住了痛脚,她总是不能这般轻易放过他们的。
随手从路过的小二手里抢过一壶清酒,齐素颜猛灌了一口,随即她眼神迷离,脚下虚浮,以佯装地醉酒之态,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四人之中,手指点来点去,最终落在婉言身上,不管不顾道,“啊!是婉言姑娘啊!”
“在下对婉言姑娘倾心许久,却迟迟不得婉言姑娘相见。方才亲耳听说,原来婉言姑娘竟倾心于这位公子。”她大着舌头,身体摇摇晃晃地同时不忘斜睨薛平一眼,果然见薛平瞬间脸色铁青。
所谓,红颜祸水。自古至今,为了女人而兄弟阋墙甚至国破家亡的事迹比比皆是,齐素颜就不相信两人不生嫌隙,当然如果能为了博美人一笑而当场互殴,那就更是齐素颜喜闻乐见的了。
齐素颜揣着坏水,视线转到林闻天身上,继续道,“唔,这位公子样貌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与婉言姑娘当真是天造地设,也对,像婉言姑娘这般玉洁冰清之人,又岂是这种人可以高攀的!”她自说自话道,手指最终落在薛平身上。
自始至终,林闻天一直眼神清冷,仿佛看穿了什么。
挑拨完毕,齐素颜唯恐说多错多,只胡乱抱拳,说道,“在下认输,在下告辞!”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至于身后要发生的,便与她无关了。
齐素颜当然不会忘记来到红楼的真正目的,又围着红楼转了几圈,心中已大体了然。回到齐未然所在的雅间时,齐未然正眯着眼睛,专心地听曲儿,对面女子则认真弹唱,场面十分和谐。
她仔细端详着对面女子,此人样貌虽不如婉言精致,但举止端庄,气质温婉,倒是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就如同红楼里其他陪客的姑娘一样,温顺而柔美,优雅而矜持。
江国以柔为美,可见青楼也是迎合了国人的审美。
当然,风情万种的女子也是有的,只是这类女子大多年龄偏长,失了年轻的优势,便只能浓妆艳抹,卖弄风骚了。
“大哥,这姑娘技艺如何?”趴在齐未然耳边,齐素颜低声问道。大夫人不喜她,也从未试图将她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是以齐素颜不懂琴瑟,对乐曲更是无从点评。
齐未然瞬间睁开眼,回道,“尚可。”齐未然不善诗书,但曲乐上却是跟大师学过的,说不上有识,但还算风雅。
尚可便不是精湛,齐素颜再问,“大哥可知婉言姑娘的技艺么?”
“舞技一绝,琴技尚佳。”说罢,皱了皱眉,“方才忘了问小妹,你一闺阁女子,如何知道婉言名讳?”
“秘密!”齐素颜调皮一笑,径自坐在一旁饮起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