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幻灵觉得她的老命快要归西了,捶着腰朝木箱气愤地踢了几脚,心道难道她用的方式不对?
望乡楼外竖起一块方形木板,上面写着暂时歇业几个大字,食客们仍是不死心,进去楼里再三确定,福老板只好不停地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楼里掌厨身体不适,告了病假,您也知道我们楼里只有这么一位掌厨,所以真是不好意思啊,改日,改日您来,我们望乡楼买单......”石头也在福老板身后点头赔笑,接着好言好语了多句,才使得客人离去。
“老板,这小虎公子也不知去哪儿了?小幻姑娘也不见了,以前楼里食客本就不多,所以未曾觉得有什问题,如今楼里的食客多了许多,可是掌厨只有一位,比如今日掌厨不在,我们就无法营业,您说是否要考虑多招一位掌厨?”石头甚是疑惑平时他们会比他起得还要早些呢,天还未亮时就已经在后厨里忙活了,可今日他从拂晓推开大门,至午时仍未见到二人。
福老板擦擦额头上的汗,觉得石头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楼里的食客多了许多也是因为小虎的厨艺才,比起再招个掌厨,我现在更为担心的是小虎小幻他们二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柜台处的老板娘也是一脸的担忧,平日里拨得欢响的算盘,今日也没了兴趣,“是啊,也不知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被?”
福老板知晓夫人的意思,也点点头同意道,“难道真的被家里人找到,然后被迫回家了么?所以才来不及向我们告别。”
在柜台边的西域暖丝毯上浅眠的大福,望向窗外的方向,此时双眼眯成一条细缝。
老板娘一声长叹,“若是这样,倒也说得通,只是苦了这一对鸳鸯。”
鸳鸯?欲来找石头问个清楚的幻灵偷偷在窗外躲着,正好听到众人的对话,她从未想过要跟他们告别,这个人界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暂时的停留之地而已。况且也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去告别,值得的人她不会告别。可是她却未曾想到,因为他们二人的离开,他们会觉得忧心,忧心?这个词离她好遥远,好遥远,自从那个爱唠叨的老槐离去后,她再也没有感受到被人记在心上是什么感觉。
正当她思绪万千时,不曾想一阵风吹来,生生吹开了她偷藏的窗户,于是福老板夫妇和石头一脸惊吓的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窗外同样惊讶的幻灵,场面一度尴尬。幻灵生生扯出一脸的讪笑,避开众人的视线,看看地,瞅瞅天,吞吞吐吐道“今日的天气挺好啊,挺好......”
老板娘一脸的生气,走到幻灵走去,幻灵瞧着这怒气愈来风满楼的气势,笑得甚是尴尬,已做好被人训斥一番的准备。
老板娘生气的眸里竟泛着泪水,一把拉过幻灵,甚是心疼,“你这丫头,不需要假装开心的,我知晓小虎的离开定是对你打击甚大,想哭就哭罢。”一番言辞甚是感同身受。
倒是惊得幻灵一个颤栗,老板娘怎么知道她将小虎卖了,难道他们都知道他们,他们二人其实是妖?他们是何时发现的?幻灵越想越觉得惊恐,“你,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板娘朝福老板望了一眼,轻轻摇摇头,实言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便知晓了,只是怕你们二人不好意思,便装作不知道而已。”
从一开始就被识破了,什么时候她的法力也无用了,明明只要她化为凡人,就连罗天上神都识破不了的啊。如今却被身为凡人的福老板夫妇轻易识破,莫非他们根本不是普通之人,想至此,幻灵抬起眸认真的审视其眼前的二人。“你们到底是谁?”幻灵停了笑,一双眸变得凌厉。
老板娘更是担忧地望向她,对福老板道,“看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怎么能不大?简直是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攻击。想她幻灵引以为傲的法力,如今在别人眼里如同小儿把戏一般,教她怎地不倍受打击。幻灵铁了心道该来的逃不掉,是死是活,她今日都不计较了。既然能一眼看破她的幻术,那么她便无任何反抗的余地。于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顶着一副看透生死的模样找个位置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慢慢地品着。
福老板几人也随着她坐下,石头也着急的试着询问道,“那小虎呢?”
幻灵浅呡一口,不屑道“明知故问,小虎就是被我卖了,还卖了两大箱银子呢。”
几人顿时沉默不语,似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板娘轻轻叹息,望着至如今仍装作若无其事的人,不知心里是该如何的痛,声音里也染上一些无奈于同情,“自古以来,门不当户不对使得多少有情人有缘无分,嫁娶他人,多少痴情无奈化为流水遗憾终生。平民姑娘与富家公子的感情定是会遭到父母的反对,所以那时当看到你们二人为了爱挣脱这些束缚,四处漂泊,也不愿辜负各自的情,所以那时我们就想着一定要帮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把......”
幻灵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十分歉意道“对,对不起,我......”原来他们将她和小虎当作了私奔而来的,并不是看破了他们的身份,可是凭什么她是平民姑娘,小虎是富家公子啊。
老板娘拿出丝绢淡定地将脸上的茶水擦去,继续安慰她道,“你是想让小虎跟他们离开便不再受漂泊之苦,如今他们给了你两大箱银子为筹码让你离开小虎,你的心里定是很痛罢。”
“是很痛,今日早上醒来,甚是腰酸背痛。不过说起来,跟着他们是比跟着我要好上百倍,他们实在是太过富有,从此之后他不用为生计担忧,可一生衣食无忧。”幻灵很是赞同,想起那个出手豪爽,富甲一方的主,竟有些羡慕小虎的生活。
福老板在一旁插话道,“可你是否想过,或许在小虎看来与你一起一生清贫也要好过衣食无忧的孤自一人。不过,以你们二人又怎能反抗背后的家族呢?或许这本身就是人生的一场无奈罢,你也莫要伤心了。”
“是啊,小幻,之后楼里的活儿,石头我帮你做一些。”石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道替她分担一些活计。
“我,我不伤心的。”无论幻灵如何说道,他们几人总是在各自的认为里固执己见,幻灵只好放弃解释。福老板让她这几日好好歇息一番,望乡楼欲打算重新招个掌厨,招到掌厨后再开业。
幻灵躲过福老板夫妇看她甚是同情心疼的眼神,拉着石头来到后厨,悄声道“石头,你之前不是道银子愈多愈好,便得到想要的一切吗?昨晚我抱着它们睡了一宿,怎地只觉得有些疲倦,却没有看到它该有的效果啊,莫非你在诓我?”
抱着银子睡了一宿?果然是受了刺激,石头望了望眼前因失去了小虎脑子变得不甚正常的幻灵,同情道,“听说姑娘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一个方法有用。”
热闹的街上,幻灵背着一个大大地包袱,里面装满了银子。两人来到酒楼里坐下,啪一声,十分豪气地往桌上仍了几块偌大的银宝。点了一桌的山珍海味,石头的双眼都看直了去,直流口水。两人以一股的风卷云涌之势,声势浩荡地扫灭了一桌的美食。摸着肚子,打着嗝,满足地离开了。
街上几个孩子拿着手里的小糖人从幻灵身旁跑过,“糖人?”嘴角轻弯,幻灵朝前迈去。
“姑娘你已经在我摊前吃了大半日的糖人了,我知晓糖人虽然好吃,一两个足矣,着实不宜多吃的。”摊主老大爷看着满地的木签,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看过如此嗜好糖人的。这姑娘包了他的糖车,已吃了大半日,简直是令人震撼,再喜爱吃甜食的人也搁不住如此啊。
一旁的石头也在幻灵的威胁下,强忍着陪她吃了几个,实在是吃不下了,便趴在一旁装死。
幻灵看着手中的糖人,很是同意道“说的也是,这糖人的味道远远不如初次时的惊艳。我道是许久未吃,可吃了这么多,便愈感觉不到甜,只觉得有些涩苦。”
摊主亦是连连点头,愿她不要再吃了,否则万一出了命案,那他家百年传承的手艺岂不是在他手上蒙尘了。
“是啊,所以咱们赶紧去看看其他好玩的地方。”一旁装死的石头突然爬起来很是赞同道,撺掇着幻灵离开这要人命的小摊。
幻灵两人继续去其他地方闲逛。玩到尽兴处,幻灵随手扔给石头一袋银子,石头颤颤巍巍地接过,“这是?”
“你不是说攒不够娶媳妇的钱么?这下够了吧。”那边不甚在意道。
突然间这么轻易地得到这么多钱,石头心里不狂喜是不可能的,但想到手里的这钱是他们二人的分离方得到的,便觉得异常沉重。
幻灵瞧着石头异样的表情,不禁哈哈一笑,拍了拍石头,道“石头,说来我能得到这么多的银子,还是多亏了你呢,你道银子是个很厉害的东西,我便仔细的谋划了一下。如今小虎能得到安慰富裕的生活,我能得到这么多的银子,这一举两得的好事简直是莫大的幸运,所以这些也是我对你小小的报酬罢。”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他怎么觉得他好像是拆散他们二人的凶手呢,石头觉得手里的银子更为沉重了,快要压在他的心上,让他的良知隐隐作痛。
幻灵突然停下了脚步,朝四周看了一眼,刚刚一个身影与小虎很是相像。
石头很是疑惑,也跟着望去,什么都没看到。
“小幻,你在看什么?”
“哦,无事,许是我看错了。”是啊,小虎此时定是在那富主家,定是她看错了眼。
小虎轻易了破了幻灵的术法,化成凡人的模样走在街上,他以为幻灵会因将他卖了一事略感良心不安,有些惆怅。可却看到在街上玩得不亦乐乎的人,拿着银子,肆意,豪气的挥霍着,哪里有半分的良心不安,分明是十分快活。
墨眸微合,很是不悦,一声冷哼径直离去。
幻灵抱着一堆的东西回到了竹林居,推门而入时停了一下,旁边的房间依然一片漆黑。有了银子,她不用饿着肚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十分地逍遥快哉。
幻灵欣喜地将一堆包裹放到桌上,从中翻出一木色油皮纸,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块一块的紫芋糕,是她最爱的糕点。纤细的指捏起一块,充满期待地咬上一口,结果脸上的欣喜慢慢凝固。扔下手中的半块,喝了口水,便爬到床上睡了去。
一包打开的紫芋糕除却那被咬掉的半块,其余甚是工整的摆在桌上,紫芋的香味淡的几不可闻。
夜深了,未关上窗的房间吹来阵阵凉风,床上的人微微缩了缩,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熟睡的容颜上,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打下一行阴影。她不喜欢无尽的黑夜,所以总是会打开木窗,在月夜里,透过一些月光。
一双修长的玉指小心翼翼地拿起棉被为她掖好了被角,幽兰香渐渐淡去,好像从未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