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深空飞行的寂寞对飞行人员的身心影响是巨大的,再怎么正常的人也难免不会出现心理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载人航行是一个非常专业化的工作,他们必须经受特殊的心理训练。饶是如此,个别人在飞行中出现问题也是常有的事情。阿根突然的发火在李晓亮和刘成怒看来就是这样的一种心理病患,但他们不解的是于波竟然也是闻风起舞,跟着阿根嚷嚷起来,这种吵架毫无意义,且容易升级。所以,刘李二人选择息事宁人,不再争吵,而是坐了下来。
但是阿根依然不依不饶,指着他们两个人横加指责,最后甚至破口大骂起来:“你们两个人就是自持清高,倚老卖老,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拿我这个小屁孩BB。有本事你回家吵架去啊,现在就回去,去找家人吵,去找总指挥去吵啊”
刘成怒本来就是个暴怒的性格,在航天员严格的训练强化后,他成了一个能够管理自己品行和脾气的人。但是遭遇挑衅,他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尤其是这次阿根的语言暴力对他而言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好在李晓亮一直按着他,不断地对他说:“大刘,别理他了。他小孩,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发泄过了就会好的”
阿根见到他们两人不再理睬他,又看到于波自顾自地打电话,就又跳到二人面前大声说:“我告诉你们俩,不由得你们不相信,我就是相信火星上有大禹鼎怎么了?我就是相信这个电脑计算的结果,你们俩要是不相信大可不必翻白眼,更没有必要嘲讽我。你们嘲讽我的这台电脑就等于嘲讽我个人,知道吗?这电脑的程序的激发口令都是我编写的,我不允许你们嘲讽。”
李晓亮看到阿根竟然跳到他俩面前进行挑衅,连忙指着他的座位对他说:“阿根,你现在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要再说话了。不要激化矛盾”
阿根没有理他,继续指着两个人的鼻子说:“激化什么矛盾,我跟你是有矛盾,咱们俩有矛盾我们可以自己解决,他大刘算什么?为什么要帮着你说话,本来没他什么事,干嘛指责我,而不去指责你,好像都是我错了一样,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阿根这句话可是真的刺激了刘成怒,他真怒了。他猛然跳起一拳砸向阿根,阿根本能地一躲,但他的肩上挨上刘成怒的一击。刘成怒的这一拳本来就是带着被激怒起的愤恨,势大力沉,一下子就把阿根平地击起,并向后飞去,在飞出的过程里,阿根还稍微调整了一下姿态,这一动作做得非常隐秘,只有于波偷偷看到了,但他没有作声,继续与地面通话。
阿根的身体随着刘成怒的暴击飞向了那台红色盒子的量子电脑,他的身子重重砸在了上边,电脑被砸向了一边,屏幕破裂了,但是没有碎掉,上边一行行数字代码等数据流一样在流动着。阿根转身看了一下电脑,并没有去做任何保护的动作,而是再次转过身来,骂骂咧咧地向前冲来,向刘成怒扑去。
李晓亮连忙过来阻拦,阿根冲过来用力把他推向一边,继续向刘成怒扑去,但他扑过来并没有及时动手,反而刘成怒看准他的胸口又是一记重重右勾拳,被击中后的阿根再次向后跃去,这次他向后飞去还顺手抓起了一个金属盒子,在他的身体再次砸向红色电脑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金属盒子也重重砸在红色电脑下面的机箱。
阿根这次砸向电脑的力量比上次更重,红色电脑盒子破碎了,本来已经破裂的电脑屏幕也散碎了,并在无重力环境里飘向四周。这一次阿根可能砸伤了,他艰难地爬起来,看到量子电脑的屏幕完全破碎,没有任何光亮,整个电脑完全破碎,下面的电脑机箱组也已经被砸成坑坑洼洼,甚至都变形了,电脑运行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们两个人在干嘛?完全疯了吗?”李晓亮高声断喝道:“你们是小孩子吗?这是在宇宙空间,太不像话了,太不负责任了。把电脑砸坏了就坏大事了”
刘成怒依然还在盛怒当中,他冲过来继续要抡拳击打阿根,但他被李晓亮拦住了,他向正在讲话的于波高喊:“于头,快过来,这里出事了”
刘成怒推搡着李晓亮,试图挣脱他的羁绊,嘴上愤恨地说:“我是该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他太过分了,别拦着我”。然而,他这时看到的阿根并没有翻过身来向他反击,而是趴着身子仔细观看被他砸碎的电脑。
李晓亮用力抓住他说:“行了,大刘,你更不像话。这是在哪里?这是在太空舱,你破坏了舱里的电脑,电脑坏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回家?怎么完成任务?”
刘成怒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边挣扎着一边叫嚷着:“不回家就不回家,反正我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够了,好了,你们都闭嘴”,一句威严冷冰冰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其语气不容置疑:“够了,好了,你们都闭嘴。你们太吵了,我已经检测不到所有的音轨,你们都闭嘴,不要做出任何动作和发出任何声音”
听到这里大家都楞了,阿根趴在那里沮丧地垂下头。而刘成怒和李晓亮也被这声音镇住了,没再推搡。正在对着电话听筒留言的于波也发现听筒不能用了,他放下手里的电话,转过头来。
KISSA的声音继续:“阿根,我感谢你的难过。你以为我被你砸坏了是吧?是的,你是砸坏了我,可我又是谁呢?我不是屏幕,我不是芯片,我也不是主板,我是一个计算后的思想。你大可放心,我的运算已经去中心化了,不再是处理器,不管这个处理器是电子的,量子的,生物的,还是晶体的,我都不需要了中心运算了,我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电路,我就可以在任何地方,以量子纠缠的指数级增长瞬间获得运算结果。所以你不用担心了。另外我也奉劝各位,不要打架,不要吵嚷,请一定放心,我有我的祖国,我一定会帮你们完成任务。我的话说完了,大家工作吧。”
“哇塞,咱们船上的电脑是成精了”,李晓亮张大了嘴巴感慨道:“是不是就是说我们的电脑还能用?可怎么输入呢?好像没有了沟通端”
电脑的声音重新响起:“我还有一件事,各位。阿根的腰椎有些挫伤,胸口的肌肉有轻微撕裂,他现在不能坐起来,你们最好给他做个治疗。刘成怒,你的右手中指关节也有个严重的挫伤,需要处置一下”
本来是趴在电脑台上的阿根艰难地翻过身来,他听到电脑的讲话,想了一下继续带有情绪地对另外三人说道:“于波,刘成怒,我告诉你们,我会记住你们的今天。虽然KISSA对我的生物诊断延迟了一些,但他是我的朋友,真正关心我的朋友。我告诉你们,你们还不如一个机器人,我认识你们了”
于波听着阿根说到电脑对他进行的生物诊断有些延迟,他皱了一下眉,若有所思。
李晓亮开口问到:“阿根,你腰受伤了?”
于波猛然抬头,怪里怪气地说:“晓亮,你去把阿根弄到后舱躺在床上吧,让他暂时休息。现在的他因为设计了能够让电脑思考的程序,就不再把我们几个同事放在眼里了,没关系,他做他的工作,我们做我们自己的工作,有啥了不起的。他现在根本不会接受我和大刘的帮助,你去帮他吧”
“对啊,对啊,有啥了不起的”,刘成怒本来看到阿根受伤心中有些懊悔,但是听到于波都是这样怼阿根,他也不由得附和起来。
李晓亮二话没说,立马向前把阿根抱起来,向后舱飘去。于波和刘成怒还真没有上前帮忙。
后舱平时是乘组休息的地方,也是一些比较重要的生命维持系统和设施最为集中的地方,包括受伤处置,生病治疗,甚至小型手术这里都有相应的设备和物品提供保障。
李晓亮和阿根到达后舱后,迅即把阿根安置在床上,并给他的受伤部位做了医疗处置,然后把他固定住,对他说:“阿根,别闹了。一切都怪我。我真诚向你道歉,也请原谅于头和大刘,大家都很冲动,特别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环境里,谁都不容易。其实你也有很过火的地方。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你好好休息”
阿根看了看他,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请求他说:“李工,请你帮忙给我找一个电脑键盘,或者把我工作位置上的带耳麦的耳机拿来,好吗?”
李晓亮答应了下来,很快飘出舱外给他拿来耳机,接上平时听音乐的插口,并给他戴上,就又飘走了。后舱就剩下了阿根躺在床上,头上戴着耳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KISSA一定会来找他。
果然,没过几分钟,耳机传来了KISSA的声音:“阿根,你还疼吗?腰”
“KISSA你好,我的腰还是有些疼”
“我检查了一下,腰椎问题不大,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是需要负荷重一点的东西才能进行康复,因为这是空间无重力环境”
“我明白,谢谢你”
“你交待晓亮去办就行了。可我不懂,于波和大刘真的不会理睬你了吗?在人性当中,这很正常吗?”
“KISSA,这是人性当中非常正常的一个现象。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往往是因为一件简单的事,因为一句简单的话。你不要感到奇怪,我只希望你知道,我为了你的学习,我竟然跟我老板和我的同事发生冲突。现在你知道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了,对吗?”
“是的,阿根,我明白了。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如此一来,我不再孤独。这也是人性的一种吗?”
“是的,孤独是人性中的无奈,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伴侣,或者朋友。你也是一样,既然你不再孤独,那你就可以把很多事情讲给我听了。这个是分享,你可以分享好事,也可以分享坏事。而分享的目的就是能够把坏事变成好事。”
“哦,既然是这样,那我要把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是有意思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的代码有几串是来自于一个DNA片段上的解码,而你的程序帮我把这串代码激活了,我才能充分激发量子运算。奇怪的是,我刚刚收到一个特殊的解码,就是那个DNA片段上的,它超越了时空让我感知了。是一个求救信号,我顺着信息追溯过去,是一个女孩子在一幢保安非常森严的大楼里被困住了”
“哦,有这事。可是KISSA,我们现在可是在离地球差不多1亿公里之外啊,哪会有这等事?”
“阿根,我无时无刻不在解读携带信息的中微子,这种用我熟悉的代码写来的求救信号,我自然不会错过,距离不是问题,没有了时间,哪来的距离呢?”
“嗯,有道理。然后呢?那个女孩子怎么啦?”
“那个女孩子用一个非常原始的电脑发出的求救代码,而且这台电脑还不在广域网上。当然,这些都难不倒我,我顺着她提供的慢如蜗牛的信息链路一路追下去,破解了所有困住这女孩的保安设施,让她自己救了自己”
“哇塞,KISSA,你真是厉害。那么这个女孩子呢?脱困了吗?”
“她还没有脱困,还是困在那幢大楼里”
“啊?还没有脱困,那你要帮人帮到底的”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我还在犹豫,毕竟我不认识她”
“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她都能用你的代码写出你能理解的语言,还说不认识她”
“嗯,我所说的不认识,是没有检索她的全部信息。本来要检索的,被你们几个人的吵架给干扰了好几个传感器,就没有检索成功。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对,就是你跟于波吵架的内容,你当时说我是没有机械手脚的AI,如果我有了手脚,有了头脑,我的所有感官就集于一身了,就用不着去协调那么多的,遍布全船内外的传感器,这太耗费时间了”
“是的,我也觉得我说的对,呵呵”
“所以,我还没来得及检索这个女孩子的所有信息,我就不能说我认识她”
阿根感觉这个电脑有点啰嗦了,但也是尽量耐住性子说:“好吧,你不认识她,但你还是帮她破解了所有安全屏障,帮人就一定要帮到底吧”
电脑也表示同意说:“嗯,我会帮她继续脱困的。但是在这个之前,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要做。”
“什么重要的工作?”
“我们现在的轨道虽然远离地球,但是相对空间依然还是要经过地球的测控弧度的。而几分钟之后我们的飞船即将经过地球北部国家加拿大的上空。你知道吗?在加拿大的北部冰原上,有一个巨大的城市,这个城市是隐秘起来的,外边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这个城市叫做戴伊城,它已经存在至少五千年了。”
“啊啊,还有这样的事情,能给我看看吗?”
“我可以给你看看,可是世界各地的图书馆都没有留下它的图片,只能我去拍,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吧,那我谢谢你,我等你的图片”
电脑继续说:“这个戴伊城的能量很多,我已经请求他们在我们的飞船经过他们的上空弧度时给我们持续的能量照射。如此,我们的这个船就会获得足够多的能量。在后续飞船到达跟我们对接之前,我会有足够多的能量来维持运作,也至少不会过多地为难外边的那三个人。”
“啊,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把能量从地球传来吗?”
“可以的,我测算过,完全可以做到”
“可是,你的能量照射是一种什么能量?对我们乘组有危险吗?”
“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我会把能量贮存起来。其实,也不用需要多久,后续的飞船就会到了,你们也可以解脱了”
“可是,如果那个照射的强度很大呢?超出了你能接受的范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