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京城整个像个烧透了的砖窑,让人喘不过气来,就连街边的老狗都拼命地吐着舌头。
木樨刚走的几天,因为没人八卦,天冬闷闷不乐了好一阵,柳新看天冬那副样子实在不忍心,便同刘远又求了一个丫鬟。
柳新倚在冰桶边上听着两个丫头八卦,从荣州谈到京城,从青楼谈到帅哥,听得柳新“咯咯”的笑着。
“妹妹好生清闲。”刘珩安突然出现在门口,不似以往的稳重,靠在门框上一副不羁的样子。
柳新颇走着埋怨道:“不说话我到以为是猫成精了呢,走路都不带点声音。”
“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想陪陪妹妹,还准备了宝贝要送给你,看来这不太欢迎我喽。”刘珩安装模作样的摸摸下巴,作势要走。
“越过越像小孩。”柳新心里暗暗吐槽,却顺着刘珩安的台阶下道:“可别走,快给我看看什么宝贝?”
刘珩安得意地笑笑,神秘兮兮地从琵琶袖中掏出一支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喜欢么?”
“喜欢。”柳新接过簪子,只见那金簪之钩花布叶,运金丝犹如运笔,花丝纤弱毫发而平填得工制精细,怎样繁而不乱,实是极品。
天冬与新来的竹茹早已退出屋去,在门口八卦着。
“天冬,你说二少爷为何如此宠爱小姐啊?”竹茹有些不解地问着。
“少爷的心思我们哪里会懂,总归不会害小姐就对了。我只管以后能嫁个这般对我好的夫君才好。”天冬看着墙外一望无际的蓝天,憧憬道。
“陪我去湖边逛逛可好?”原本是商量的话,从刘珩安口中说出却是一股不送抗拒的语气。
柳新原是不想出去的,这种鬼天气,闷热的好像蒸笼,又没有空调、电风扇和防晒霜,出门又要左一层右一层的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柳新属实是一步也不想挪动的,又不忍心坏了刘珩安的好兴致,只好点了点头。
许是天气太过火热,街上除了商贩之外,甚少出现行人,原是天冬在身后撑的伞也被刘珩安顺手接了过来。
微风过处,绿波荡漾,雪白的荷花像是嵌在碧玉中似得。白鹭在荷塘上下飞舞,好像从天上飘下的白云。引得柳新趴在石栏上一阵赞叹。
“小心。”刘珩安看柳新那副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跌落一样,有些紧张地攥住了她的手。
柳新一回头正碰上刘珩安的眼神,刘珩安像是手中攥的东西变成烙铁一般,急忙松了开来,耳根连着脸颊红成一片。
六月的京中本就多雨,本还晴朗明媚的天气忽然下起细密的雨点来,虽说撑了伞,却还是刮得衣摆一片潮湿,便寻了一座八角亭避雨。
亭子中央棋桌上坐着一男子,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靛蓝色长裤扎在锦靴之中,好不文雅。
“刘公子,柳姑娘。”那男子闻声转头,不是周晟又是谁?
“周世子好雅兴。”不知为何刘珩安话中突然带了些火药味。
“雅兴好又如何,偏偏一场雨白费了一支红艳露凝香的美景。”这话乍一听感觉没什么,仔细一品却能发现那诗句本是言楚襄王为神女而断肠,不得不令人遐想一番。
刘珩安稍稍往前挪了半步,颇有挡在柳新身前之意,周晟见这情形,轻笑两声:“哈哈,我瞧这雨也小了些,在下这便告辞,柳姑娘,后会有期。”
柳新并未搭话,周晟也知趣地隐匿在朦胧的细雨中。
这二人怎么说上话的?怎么唠着唠着就扯到她身上了?柳新有些不懂,只觉得浑身一哆嗦,“阿嚏,阿嚏”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刘珩安本就在气头上,听见这喷嚏不由得瞪了柳新一眼,道:“活该穿那么少,就该给你冻得风寒,好好受受罪。”
柳新自觉委屈,却拗不过刘珩安的倔脾气,只好打道回府。
一进梓柳院,一阵冷气铺面袭来,柳新身子怕热,院里摆满了冰桶,现在倒是激得人浑身关节都要冻冰了。
刘珩安一面着人撤了冰桶,一面忙着熬姜汤,又吩咐叫了大夫,忙得不可开交。
“还没病呢,你倒急着请大夫了。”柳新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刘珩安,之前自己哪怕浑身被雨淋透了,也不过就洗个热水澡而已,哪里至于矫情成这样。
“等到真受了风寒就晚了……”刘珩安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柳新也全然没听进去,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得,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梦里柳新好像看见了自己大学的舍友,又好像看见了周晟,又好像看见了刘珩安。周晟死命地拉着她,攥得手腕好像要裂开了,柳新怕得要命,看着刘珩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柳新好想他救救自己,一声一声地叫着哥哥。
床边的刘珩安听着一声声哥哥,好像受用的很,轻轻抚着柳新的头发,不厌其烦地一声声道:“我在,我在……”
没一会,柳新终于静了下来,睫毛有些微湿,煞是可爱。
天刚蒙蒙亮,柳新便睁开了眼,刘珩安还倚在床边,慢慢抽出压在他身下胳膊,却不小心把刘珩安弄醒了。
“醒了?”刘珩安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才卯时,你在睡一会。”
柳新摇摇头,昨日休息的本就早,先下睡了这么久了,早就不困了。
“哥哥去休息吧,这有天冬呢。”柳新若是身上还有力气定要把刘珩安推出去,管他是谁,被个男人火辣辣地盯着总归是睡不安稳。
“不困,”刘珩安睁着发红的眼睛,“她们一个个粗手粗脚的,哪里有我好。”
柳新见势只好作罢,翻身躲开刘珩安的目光,又眯了过去。
雨后的湿润的空气沁人心脾,刘珩安换了衣装坐在梓柳院新栽种的香樟树下,茂密的枝叶把天空封住,整个树顶像一个倒扣的绿色大锅。树枝上鸟笼里的画眉婉转地叫着,一切显得都是那么静谧。
“赤杨,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也没事的。”刘珩安看着赤杨这幅立盹行眠的样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少爷,我不困的。”阿赤使劲晃了晃自己浆糊一样的脑袋,笑嘻嘻地答着。
“二少爷,小姐醒了,”天冬见柳新醒了便急忙赶来禀报,刘珩安一进屋,便同赤杨嘀咕道,“这二少爷这么宠我们家小姐,小姐往后要是嫁人了,可不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