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天光熹微,晏乔便将熟睡的二人叫醒,四人稍微填了下肚子,便立马启程了。
晏乔赶着车,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昨夜那回魂香四人皆闻见了,只是青鹂和晏苏没有前世,自是梦不见什么,反倒睡了个好觉。而晏乔,他虽没在梦中碰见熠焱,却也看尽了前世种种,至于他梦见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姜姜也是心事重重,她平时做梦,醒来便会忘得一干二净,可昨夜那梦却想忘都忘不掉。她想说服自己梦境都是虚幻的,但那感受实在太过强烈,又让她不得不信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青鹂补了个觉,醒来没一会儿便觉憋得无聊,于是开口道:“喂,你都发了好久的呆了,想什么呢?”
姜姜兀自发愣。
青鹂自讨没趣,便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向晏乔道:“晏乔,你说说,你可遇到过些什么好玩的事儿?说来听听呗!”
晏乔也是一言不发。
青鹂再次自讨无趣,却又不敢发怒,只能翻个白眼,撅起嘴来。
“你想知道趣事可以问我啊!你问姜姜,我的故事那可是全天下最好听的!”晏苏笑着,策马与马车并进。
青鹂狐疑地打量他一会儿,道:“那你说说,你都有什么故事?”
晏苏嘴角一勾,得意道:“唔那可多了,比如灵隐寺大战狐妖,长白山智斗双头蛇,鄱阳湖收服水怪……”
“诶诶诶,等等等等,”青鹂不耐烦地止住他,一脸厌恶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除了收妖你就不会别的么?!真扫兴!!”说罢,一甩车帘,气鼓鼓地坐回车内去了。
晏苏被骂得一头雾水,他挠了挠脑袋,心中不解道:“奇怪,这些故事姜姜都很喜欢的呀,怎么她却如此反感?嗯,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特别的姑娘!”他这般想着,又脸红起来。
青鹂憋了一肚子气,但见姜姜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用小腿踢了一下她,没好气道:“喂,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一个两个的神游太虚,还有一个一脸欠揍,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姜姜倏地回过神来,没听清她说的话,便道:“什么?”
青鹂一脸怨气地白了她一眼,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啊?”
“没,没什么。”姜姜含糊道。
青鹂见她眼神躲闪,顿时便来了兴趣,忙追问道:“不可能!你快说快说,究竟在想什么?!”
姜姜微微犹豫,而后道:“青鹂姐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轮回么?”
青鹂噘了噘嘴,思索一会儿,方道:“唔……我们妖都是从物化人,而后或修仙,或成魔,亦或永远为妖,不死不灭,但若是灵丹毁了,那便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是没有来世的。”
“那人呢?”姜姜继续问道。
“唔……”青鹂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曾经听石头精说过,她还未化人形的时候,是一个朝廷重臣家里的摆设,她爱上了那家的少爷,可是后来那老爷不知犯了什么错,满门抄斩,宅子也封了。几十年后,有人买下那宅子,新主人将她扔了出去。再后来,她化成了人形,竟见到了与那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那人可是那少爷的转世?”姜姜急问道。
青鹂耸了耸肩,撇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据说这二人性情截然不同,先前那少爷饱读诗书,温文尔雅,可之后那人却是个市侩,整天胡话连篇还死要面子,所以石头精后来就不喜欢那人了。因此就算是转世,其实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吧。”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两个人……”姜姜喃喃道,神色又凝重起来。
“你刚刚想得那么出神,就想了这个?”青鹂狐疑道。
姜姜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昨日似是梦到了我的前世……”
青鹂听此一怔,忽地竟捧腹咯咯直笑起来,边笑边道:“梦到前世,咯咯,怎么可能?!要是能让你梦见前世,还要孟婆汤作甚?咯咯,你可真有意思。”
姜姜干笑一下,等她完全停下不笑了,才又道:“你可听过回魂香?”
“回魂香?”青鹂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唔我也不知道……”姜姜又含糊道。
青鹂掀开车帘,道:“晏乔,你知道么?回魂香是个什么东西?”
“让人窥探前世的物事,闻见它的人会在梦中见到前尘往事。”晏乔淡淡道。其实清净宫藏书阁中有相关书籍,只是姜姜没看过罢了。
“这么神奇?!”青鹂惊叹道。
晏乔又道:“不仅如此,法力高强者,还可以进入别人的梦,看尽他人一生。更甚者,可以操控梦境,让做梦者只看到某些特定的片段。如果没有外力扰醒做梦人,那么他必须看完前世所有的经历,方可醒来。”
“师兄,真有这么神奇的物事?!”晏苏也倍感惊奇,“这回魂香要怎么制?我也想瞧瞧我的前世!”
晏乔瞥了他一眼,无奈一笑,道:“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如若随随便便就能制出来,人人都记得前世,那岂不相当于长生不死,这天下还不乱套了?”
“说了半天原来是子虚乌有的事,真没意思!”青鹂嘟起嘴,又坐回车里赌气起来。
晏苏的大红马高大威武,骑在上面视野顿时就开阔了。只见晏苏面上忽地一喜,指着前方道:“师兄,前面有个村庄!咱们终于可以喝口茶了!!”
他们带的水昨夜就喝完了,今日又顶着烈日走了大半天,实在是口干舌燥,只差没有虚脱了。此时见到人烟,便似久旱逢甘霖,自是喜不自胜。
晏乔听此,“驾”地一声就加速驱车,晏苏也立马策马疾行。不过一刻钟,便果然远远见到了一个村落。
“师兄,村口有间酒肆!”晏苏大喜,语罢便立马策马疾驰,径直朝那酒肆奔去。
晏乔驱车跟在后面,但见一间木制小屋,不是很大,却似乎挺热闹的,隔好远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喧闹声。门前两只黄底红边的酒旗迎风招展,旁边树荫底下还有几名妇人在唠嗑,面前摆着几只竹篮,装的都是鞋布等织品。
晏苏的大红马拴在一旁的大树上,人早就进了酒馆。晏乔便叫姜姜和青鹂下车,自己牵着马向大红马走去。
“姑娘,买鞋么?这绣鞋可好看了!”一妇人笑眯眯地朝姜姜和青鹂招了招手。
青鹂忙拉着姜姜跑过去,然后接过妇人递来的绣鞋,左瞧右瞧起来。“真好看!”她眼中顿时放出光芒。
姜姜也拿起一双瞧了瞧,道:“好看是好看,但不过是些普通纹饰罢了,没什么特别的。”说罢,又放了回去。
另一妇人听此,便拿出自己篮中的手绢,递向姜姜,笑道:“姑娘,那你看看我的!这手绢是用我们自家养的蚕吐的丝织成的,料子可舒服了!”
姜姜接过来瞧了瞧,道:“冰冰凉凉的,确实挺舒服。”
“喜欢就买下来。”晏乔走到姜姜身边。
青鹂听此,也不顾他是对谁说的,便忙喜道:“喜欢喜欢,这双鞋买了!”
晏乔斜睨她一眼,从腰间掏出一点碎银,递给那卖手绢的妇人,道:“买两条手绢,剩下的不用找了。”
“公子,这,这太多了,这都够买我这一篮的了!”那妇人看着手上的碎银,为难道。
“喂,我的鞋呢?还有我的鞋呢!”青鹂一把抓住晏乔的胳膊。
晏乔挣开她的手,仿佛没听见似的,拉起姜姜的手,径直走进酒肆去了。
青鹂见此,气得差点吐血,竟自愣在原地,一时忘了骂人。
“二花,你把鞋给这姑娘吧,待会儿找散了银子,我再把钱给你。”那卖手绢的妇人向卖鞋的妇人道。
那叫二花的妇人听此,便朝青鹂笑道:“姑娘,这鞋你拿走吧,方才那位公子给的钱已经足够买这双鞋了。”
“哼,他又不是给我买的,我不要了!”青鹂将手中的绣鞋扔到篮子里,气冲冲地向酒肆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却又折回来,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一把拿起那双鞋,又气鼓鼓地走进酒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