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年轻和尚便带着赵梓嫣匆匆走进议事厅。
“师祖师父师叔,这位是正阳堂的掌柜赵施主。”小和尚道。
玄清点了点头,起身道:“赵施主,有失远迎,请坐。祖安,你回来得正好,你与大家说一下当日的情况。”
赵梓嫣见到白山山,面色微白,挑了个离他远的位置坐下。
祖安大致说了一下当日他发现祖和尸身的情况,与玄慈无出一二。
“赵姑娘,当日姜姜取药回去后的情形,你可否叙述一下?”晏乔道。
赵梓嫣点了点头,祖安在来的路上已经跟她说过事情大概,她心中其实早已后悔,若知道此番牵涉到命案,她说什么也不会来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当日姜姜姑娘取了药回来,大约还不到辰时,她将那八星蓝瓢捣碎后,就喂白大哥喝下。白大哥不多时便解了毒。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快,姜姜姑娘一气之下收拾了行李离开,再后来,这位师父就带着人闯进来了。”她说着,指向玄慈。
“敢问施主,是何不快?”玄清问道。
“这……”赵梓嫣面色一红,偷看了眼白山山,低下头去。姜姜听此,心中倏地又蹿出一把怒火,横了一眼二人,气鼓鼓地瞥过脸去。
在场其他人见这氛围不对,便不好再问。
“赵施主,”玄慈见众人僵着,忍不住了,便单刀直入道:“敢问这全程你都有看到他们二人吗?”
赵梓嫣一顿,犹豫了一会儿,道:“这……倒没有,姜姜姑娘喂药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出去了……”
玄慈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了,那谁知道他们二人是不是趁那档口干什么了!”
姜姜一听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拍案而起,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能跟他做什么?!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玄慈见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发怒,就被晏乔打断:“诸位,我瞧着这般问也问不出什么关键性线索,如若……如若诸位不介意,我想……我想还是验尸最为妥当。”他说罢,看了看几位老僧的眼色。
三僧面面相觑,显是十分犹豫。
晏乔见此,又拱手道:“还请诸位大师放心,晚辈定当尽力保证祖和尸身完好。这是目前最有效地找出真凶的方式了。”
玄慈眼神一凛,愤然道:“哼,你休想!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验尸那都是要开膛破肚的!祖和生前已经糟了那么多罪,如若现在连他的尸身我都保不住,那我,我还有何颜面当这个师父!!”
他话音一落,议事厅中就响起两声清脆的大笑,原来是姜姜,只见她满面嘲讽道:“大师这翻说辞可真是好笑,难不成找不出真凶,任那贼人逍遥法外,然后找几个替罪羊,就算是尽到为师的责任了么?!”
白山山听此,也是一声轻笑,摆弄着案上的茶杯,火上浇油地附和道:“姜姜,你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呢?依我看,莫不是有人想故意掩盖什么吧哈哈。”
姜姜方才被赵梓嫣的言行激得生气,此时听见白山山接话,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玄慈脸色微变,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你一妖祟,还轮不到你在这儿说话!”
“行了。”同安蹙了蹙眉,淡定道:“乔施主说得不错,当前要务是要抓到凶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祖和安心。”他说着,便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晏乔道:“那么,便有劳乔施主了。”
晏乔也忙起身还了礼,然后道:“多谢同安大师,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还请贵寺也派人与晚辈一同前往。”
“我同你一起去!”玄慈自告奋勇道。
同安看了看他,心道:“这孩子向来大大咧咧,可莫要冲动误事。”他这般想着,便道:“还是我去吧。玄慈,你身为祖和的师父,还是避嫌的好。你放心,我定会为祖和讨回公道。”
玄慈见同安长老出马,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答应。
姜姜却不满了,道:“乔哥哥,那凭什么只有他们可以进去,我也要去!”
晏乔一愣,想到验尸的场面,便正色训道:“我去你还不放心么?你道验尸是什么好玩的事,你一小姑娘凑什么热闹?不许去!”
姜姜嘟了嘟嘴,赌气喃喃道:“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凶!”
白山山见此,知她是怕他们对自己不利,便起身道:“这件事也算是跟我息息相关,我要求一同前去。”
晏乔面露难色,他对白山山一直没什么好感,若不是此事牵扯到姜姜,他其实巴不得此事与白山山有关。
同安却开口了:“姜姜与白施主说得不错,不能只有我们派人去,依老僧之见,白施主就一起吧。”
晏乔见同安发话,便只得答应了。
三人随即步入诵经堂,同安请走了众僧,又叫祖安取了工具前来,几人合力将祖和从棺中抬出来摆放在准备好的案几上。
祖和稚嫩的面庞已经开始发黑,腹部微微发绿隆起,浑身散发出一阵腐臭。晏乔粗略查看了一下上下,道:“尸体全身尸僵基本缓解,尸斑并无可疑,死亡时间在三十六个时辰以上,暂无中毒迹象。”
同安见到祖和这副模样,哪里能将这具冰冷的尸体和昔日活蹦乱跳的徒孙联系起来,不禁眼眶微湿,连连叹气,转动手中佛珠,开始念起往生咒来。
晏乔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从中剖开,依次细细查看了五脏六腑和伤口,如此过了个把时辰,才放下手中工具,向同安道:“大师请看,胸口这一刀,完完全全是垂直插入的。从身高来说,如果是身高相似或者比死者高的凶手站着行凶,那应该是从上插入,如果是比死者更矮的凶手,倒有可能垂直将刀插入,但是若是比祖和还矮,那应该是个更小的孩子。我猜祖和既是贵寺中人,应当是会些功夫的,实在不太可能让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得手。因此,凶手应该不是站着垂直将刀插入胸口,而该是在死者躺在地上的时候,从上至下行凶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看这伤口深度,根本不足以致命,因此虽然全身只有这一处伤口,但他不一定是死于这处刀伤。”
说着,他看向祖安,问道:“祖安小师父,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你还记得当时他周身的血量吗?”
祖安思索了一会儿,道:“当时我可吓坏了,但是我记得分明,他平躺着,只有胸前衣服上有一片血迹,地上一点儿也没有。”
晏乔点了点头,道:“那我猜得没错了,这刀伤应该是在祖和已经死后,尸僵已经开始形成了,才被人捅的。很有可能是凶手为了掩盖他的真是死法而故意做的。但是一个凶手杀了人,不是马上逃走,而是过了几个时辰再来捅一刀,实在不合常理。所以我推断,可能有帮凶。”
“那他的致命伤是什么?”白山山问道。
晏乔皱了皱眉,道:“他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其他外伤,应该是非正常手断,很有可能是……”他说着,瞥了一眼白山山。
白山山见他这眼神,不禁无语一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当时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赵姑娘都已经说过了!你们清净宫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连个凶手都找不出来?!”
晏乔听他带出清净宫,不禁也火了,刚要回怼,就被同安打断了:“乔施主,你可有什么法子,看出是什么作祟的?”
晏乔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道:“我虽找不出是什么作祟,但是若是他生前与妖物有过接触,我是可以看出来的。”说罢,他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施法。
只见晏乔闭上眼,嘴中喃喃念叨着什么,然后一手朝着祖和一指,两缕轻烟便从尸体身上缓缓升起,一白一红。白山山见此,脸色微微一变,但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晏乔随即从袖中掏出两只半个手掌大的小葫芦,打开盖子,那两缕烟雾便分别径直飘入葫芦。他赶忙盖上盖子,道:“祖和身上有两股妖气,白的一股较淡,红的一股很浓,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白山山听此,心中一紧,手心微汗,那股白色的妖气,他只见了一眼,便知那正是自己的,可他实在没有见过这小和尚,这回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晏乔慢条斯理地将小葫芦收入袖中,看向白山山,微微一笑,眼神似箭,正色道:“白大夫,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