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果然有小厮来开门。
姜姜跟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然后那小厮便一指后门,要她快些离去。
姜姜道过谢,便朝后门走去。突然,一阵苦涩的药味随风飘来,咦?这味道?不正是每日喝的那药的气味吗?
姜姜只觉倏地如鬼使神差一般,便不由得顺着药味寻去,走到厨房,却见一个熟悉的侧影,不是白山山又是谁。
“他在干什么呢?”姜姜偷偷探头看过去。
只见白山山周身泛起一道彩光,正是她那日在玉皇山中见到的那般。他双手划了一圈,那彩光便聚成一团,然后被他推进药罐中。
“原来我每日喝的汤药,竟含着他的法力,怪不得药效那么好。”姜姜暗忖道。
她这般想着,便欲离开,却见白山山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姜姜刚要冲上去扶他,却又见他一把撑住灶台,从袖中掏出一只紫玉药瓶,倒出几颗药丸,吞下,然后坐在地上开始运功。
“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逞什么能?”姜姜心中暗道,竟隐约生出一丝不忍。
但她马上又摇了摇头,“不行,他是妖,可不能同情他。”然而她刚要转身,就又见白山山突然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竟立时晕倒在地。
姜姜一见此,差点就要冲过去,可一抬腿,便又马上收回来,定了定心神,“不行不行,他晕了,可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可不能被他迷惑了。”
可她一转身,却又不禁回过头来,见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白山山,再看到灶上的药罐,不禁一阵心乱,“算了算了,他也是为了给我疗伤才这样的,我既为医者,又怎能见死不救呢?”
“可是,就算我不去,他也会被别人发现的吧。”
“诶不行不行,厨娘还要个把时辰才来,如此耽搁,万一……”
姜姜心中几番纠结,最终还是冲了过去,“白山山,我又救你一命,你以后可得好好谢我!”
她一把掐住白山山的人中,然后又使劲晃了晃他,却见他毫无反应。
“是了,妖自然是与人不同的,”姜姜念此,便想要施法,“诶不行不行,我只会收妖之术,这不是南辕北辙么。”
手足无措之间,她忽然间瞥见了那只药罐,“这药里有他的法力,想必是有用的。”她如此想着,便忙倒了一碗汤药,然后扶起白山山,让他靠在灶台上。
可白山山这般坐着,根本喝不进药去,喂进去的药全流了出来。
姜姜慌忙地擦掉流下的汤药,只得把他挪到怀中,让他介于平躺和坐直之间的姿式,然后扳开他的嘴巴,将药灌了进去。
一碗不行,那就再一碗!
“咳咳!咳咳!”白山山终于被这苦涩的药水呛得清醒过来。他一睁眼,便看到姜姜正满脸焦虑地看着他。
“姜姜。”他不自觉伸出手去触碰她的面颊。他忆起那日在刑场,她便也是这般抱着他,原来,即便时光流转百年,她也仍如当初那般。
姜姜见白山山一醒来便一脸含情脉脉,不禁一个冷颤,只觉浑身不自在,她忙拂开他的手,将他一把扔在地上,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斥道:“我说你有病吧?!自己这个样子,还给我渡气。最后还不是麻烦我?!”
白山山暖暖一笑,坐起身来,理直气壮道:“我是有病,”他说着,瞟了眼姜姜,眼中尽是笑意,“如果你是一种病的话。”
姜姜倏地只觉心中一震,霎时间心跳仿佛慢了半拍似的,竟有些手足无措,“这庸医怕不是脑子坏了,说什么胡话?”她狠狠瞪了白山山一眼,然后只丢下一句“有病!”,便匆忙跑回去了。
是的,她突然有点不想走了,虽然她反复说服自己,只不过是因为怕白山山再发病。可狂跳不止的心却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体会。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人像中了毒一般,怎么也甩脱不掉。只要一想到白山山,这种感觉便汹涌而来。
“定是被这妖怪下了蛊了,哼,死庸医,臭庸医,看我以后不把你收了!”姜姜倒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差点喘不过气来,愣是过了大半天,心绪才稍稍平复过来。
晌午之时,一小厮来敲姜姜的房门,“姜姜姑娘,大小姐叫你去用午膳。”
姜姜听此,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完了完了,赵梓嫣肯定要兴师问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姜姑娘?”小厮又敲了敲门。
“算了算了,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姜姜如此想着,便深吸一口气,然后整理一下衣衫,推开房门,随小厮到了膳厅。
只见饭桌上,白山山,赵梓嫣,还有正阳堂其他几位郎中都在。只剩下白山山旁边还有一个座位。
“快来!”白山山一见到她,便忙喜笑颜开地招了招手。
姜姜看了一眼赵梓嫣,只见她板着脸,便不由得一个哆嗦,却也只好走到白山山身边坐下。
其他几位郎中看这氛围不太对,自是大气都不敢出,都默默低头扒饭。
“来,吃鱼,有助于恢复身体。”白山山夹了一块鱼肚肉,挑去大刺,放到姜姜碗里。
姜姜瞥了眼赵梓嫣,见她面色铁青,便忙把鱼肉夹还给白山山,冷道:“我不吃鱼。”
“那你尝尝这蟹黄豆腐。”白山山又舀了一大勺豆腐放在姜姜碗中。
他今日这般一改往日的冷淡,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忍了,经过几番生死,他算是想明白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干嘛要端着?哼,三哥总是出些馊主意。
姜姜看着赵梓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忙道:“我不喜欢别人给我夹菜!你吃你自己的吧!”
白山山听此,丝毫不气馁,虽不再夹菜,却还是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今日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咕噜肉,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快尝尝。”
“啪!”赵紫嫣终于看不下去了,将饭碗一下子拍在桌上,然后站起来气冲冲道:“我吃好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众人还以为白山山会叫住她,谁知他却毫不理会,仍兀自跟姜姜搭话。
“白山山!”姜姜也一下子把碗拍在饭桌上,站起来严词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咕噜肉,你能不能有点眼力价??”她说着,便指向赵梓嫣离开的方向,继续道:“梓嫣姐姐生气了,你看不见吗??”不知为何,她看见赵梓嫣为白山山生气,心中竟也燃起一团火来。
白山山愣了一愣,然后竟一笑,站起身来,凑近她,邪邪一笑,玩味道:“你这可是吃醋了?”
“你!”姜姜忙看了一眼桌上众人,直羞得满脸通红,“有病吧!”说罢,便忙跑了出去。
“我是有病啊!”白山山对着她的背影喊道,脸上不禁洋溢起久违的不虚掩饰的笑容。
众人见白山山一改常态,都不禁暗自啧啧惊叹这爱慕之情的神奇。
白山山又兀自伫立良久,待众人皆已离去,方才坐下。
他看了看桌上已经凉透了的咕噜肉,神色却又突然变得有些伤感起来,“那日在锦州城中,你明明说你最爱吃这咕噜肉了呢。”他喃喃道。
“你说你母妃做的咕噜肉最是好吃,怎的现在就不喜欢了呢。”白山山夹起一块肉放在嘴中,有些食不知味。
他心中总忍不住将姜姜和慕南烟对比,可她们分明除了相貌,几乎无一相似。若不是姜姜偶尔有过一些和慕南烟相似的举止,他都有些怀疑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人了。
白山山不禁有些疑惑,“我到底爱的是谁?烟烟?还是姜姜?不不,她们分明是同一人,可,她们又不像是同一人……”白山山思来想去,只觉脑子都要炸了,“算了算了不想了,姜姜就是烟烟,烟烟就是姜姜,我可真是糊涂了。”他摇了摇脑袋,止住思绪,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再向三哥好好讨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