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全递给妹子烤好的狗肉时,就看见陈平从山洞里走了出来,被想劝一劝妹子,注意一下吃相,哪知她居然夺过狗肉,一边得意地笑一边就开啃。
待她突然转身后跑时,他想出声阻拦已经来不及,眼见自家妹妹就撞在陈平身上,接着耳里就听见屁响,看到陈平那一脸呆滞的样子,自家妹子白一阵青一阵的脸,他还不知道是自家妹子丢脸了?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锦茵面前,正想怎么安慰她,却看见她的眼睛写满了恐惧和痛苦,嘴唇禁不住哆嗦起来,眼泪就大滴大滴低了下来。
看到林锦茵这幅样子,比她嚎啕大哭还让林锦全心里难受,心里原还有一两分好笑的心情,霎时就像指甲大的雪片,在六月骄阳的直晒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直瞪一旁还呆愣这的陈平,这个惹哭妹妹的元凶还傻不愣登杵在这儿做啥。
自家妹子也变了个样,不仅规划出未来的光明大道,自己悄悄宰杀这条恶狗,她还有心相随,只是现在这么泣不成声的样子,委实让他心痛。
此时日头正亮灿灿地当着空,阳光遍洒万界,可莫名的,这个树林好似笼罩着一重化不开的愁云,将那晴朗的天,亮堂的光,全数给拦在了外头。
情绪是能传染的,见到过年时,无论县城里还是村自身,人人眉开眼笑喜气洋洋,个个欢欢喜喜的模样,他也跟着乐呵;见到下场归来,大家等着名次出来,有坐不住不停跑进跑出,也有强压住心情只是一杯茶一杯茶喝着,等到名次出来,他也跟着激动。
而眼下,妹妹脸上带着焦虑、带着难过、带着恐惧,正一下又一下地抹着脸上的泪水,林锦全只觉得自己也跟着难受极了,好似要一起掉下两滴泪来。
林锦全没想到妹子的情绪变化这么大,不过是打个屁被外人瞧见了,而且这个男娃还是自己叫来做事的,哪里就有这么严重?莫非……
林锦全好歹在镇子上读了几年书,不是心智未明的农村小子,眼珠子在自家妹子和眼前这半大小子身上转了又转,想到妹子说过,对村里“文曲星”陈宁不再有意思,莫非……
而被林锦全先当作敌人后又看做货物的陈平,也不好受,只觉得林锦全的眼光就像夏天的太阳,晒得他头上的汗液滑到胸前,再一路往下淌,汇聚在肚皮上,背上,仿佛一只只爬动的菜虫,把那绿绿的背在他皮肤上一拱一拱,叫他又痒又痛,却半点动弹不得。
他爹四年前过世时,他也不过是十岁大的半大小子,他娘肚子里还留一下遗腹女的妹妹。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族人借着给父亲办丧事的借口,搬空了家里;就是家里的地,父亲的兄弟出面帮着种,每年分一些少少的口粮,他娘除了哭,就是让他忍,总说带他大了,日子就会好起来。
不记得是哪天,被人嘲笑得让人难以忍受,他把嘲笑他的那个小子一顿狠揍,那家人找上家里,他只把胳膊上的伤露出来,指着空荡荡的屋子,抱着女儿哭泣的寡母,喝问对方:“就这么欺负孤儿寡母?找陈家族长说理去!”
那时候,陈宁读书厉害的苗头已经显了,陈宁的爷爷老村长已经听县里的先生说过,以后想要出头,读书厉害不说,家里、族里的声望也不能差。立即把那一家子作为欺负人的典型,好好教训一顿,还把陈平几个叔伯也狠狠说了一顿,陈平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些。
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陈家给他们这房就留下一亩地和六分的菜地,他和老娘收拾完地里,他也开始利用嘴甜,哄得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给妹妹陈静一些零嘴,他自己则是爬树下河,啥能哄肚子就逮啥。
他如今已经十四了,村里其他这个年纪的男娃,都在开始寻思说亲,准备相看,等过了十六、七岁,就往家里娶媳妇了。
可陈平从他寡母看着他就发红的眼睛知道,他们家的条件,给他说房媳妇,太难了。
被几个叔伯占的四亩地,想要要回来,只怕得伤筋动骨;乡下人家,讲究人多力量大,那个和自家族人闹掰了,日子更不好过;可没有底,没有收入,就一间简单的房子,他也知道,他说亲更是遥遥无期。
想到这,他还真得感激林二郎。
那天,他把从黑胖丫头林锦茵手上,诱骗来的酸涩的柿子给了妹妹后,撞上一旁盯着他瞧的林锦全,心里直打突,这个浑小子自己二,维护自己傻乎乎的弟妹那也是不遗余力,估计自己干不过他。
原来还在心里犯嘀咕的陈平,看到林锦全笑眯眯地支开陈静,心里还是对他给自己留下颜面有些感激,更没想到,林锦全居然提出来,由陈平采摘一些野果或者山货,等他从村里回县上,把这些东西卖了,大家再平分这些钱。
他们一直合作得不错。
这个山洞在下午是林家几个孩子碰头,上午可是他们两人商议事情的,哪知道几天会这么尴尬?
确实,女娃在外男面前打屁,是有些那个啥。可也不至于这么要生要死的哭啊?
特别是你这样哭,你哥看我的眼神可不太好。难道你心里真的把我当作是……的人?
陈平的心里也是起起伏伏不平静。
陈平终于鼓足勇气,说:“林家二丫,你别哭了,你在我面前打屁的事,我不会外讲的。你还是在旁边的溪水里洗洗脸,这一道鼻涕一道泪的……”
剩下的话,在林锦全杀人的眼光中全给吞回肚子里。
林锦茵哪里注意听他俩人的说话,只是这通大哭,心里总算转了过来,再把一早上的事理了理,发现如果那人真要灭口,当时下手是最好的选择。
他当时抬起左手,就是挥手让自己告退,可见此人身居高位,不是普通村民,看来只要自己管好嘴,是真的活下来了。
这么想着,手脚也没有刚才凉了,全身也放松了,收了泪水,道:“二哥,我去洗洗脸。”
头昏脑涨离开的林锦茵,没有看到留在原地的二哥,打量陈平的目光,更没有注意到陈平眼睛里一闪而逝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