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天高气爽,大学生第三食堂坐满了人,开学的前一天,几乎挤了一半的家长,过道堆着行李,喋喋不休地叙说着大学开学的事宜,学生也几乎都是毫不在乎听着,敷衍地点点头,随口应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食堂东北角大大的落地窗旁边,大一新生陆昔言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到自己的位置山坐下,陆简菱坐在他的左手边,正在一点点挑走汤里的葱花。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窗口阿姨还是听不懂人话,说了别放葱偏要放。”
“喏,”陆昔言递给她一个勺子,“用勺子会快很多。”
陆简菱斜了他一眼:“报考我们学校对你来说就是这点好处吧,我读大学的时候你都来过好几次了,也熟悉了吧。”
“还行,反正我方向感好,到哪里都能适应。”陆昔言剥开一个水煮蛋放入嘴里。
“对我来说以后又多了个常回母校的理由了,”陆简菱往他餐盘放上一个刚剥完皮的红薯,“吃吧,我们学校别的菜不怎么样,红薯是绝对舌尖美味。”
陆昔言瞥了一眼,断然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我特地剥给你的!”
“你看你那手脏的,黑猩猩看了都会以为是自己的手。”陆昔言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脏也是刚刚剥皮弄脏的!”
“安静!安静!安静!”坐在对面一直沉默的妈妈开始发话了,“爸爸在谈公事呢,你们注意点!”
两个孩子不再说话,默默埋头扒拉食物。
随着中午的饭点时间越来越接近,外面迎新活动的人也越来越多地涌入食堂,人声更加鼎沸,但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在人群中炸出一声响:
“阿霞!不要走!”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一条较大的过道中间,一个红发男生单膝跪在地上,一手紧紧抓着前面女生的手,另一只手与双眼45°朝上作仰望状。
“我知道我劈腿了五个女生,但是我对你的爱依然是不变的,只不过是这朵花上多结了几个花苞罢了!”
被抓着手的女生背对红发男生,从陆简菱他们的方向只看到女生漆黑的秀发和清秀的背影。
陆简菱摇摇头,发出鄙夷的声音:“啧啧,渣男呀。”她转过头朝向陆昔言,“你也要注意点,要是室友里有这样的人千万别被带偏了。”
陆昔言神色平常,抓起餐盘中的红薯就往嘴里送:“渣不渣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大学四年只要安心吃红薯就好啦。”
“放臭屁的习惯我也会改的!”红发男生的话活生生把陆昔言噎到了。他看着剩下的红薯,突然食不下咽。
妈妈则试图打圆场:“别这样,说不定人家肠胃不好呢,做室友的话只要爱卫生就好……”
“臭袜子我也一定会按时洗!”妈妈的“好”字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看来谁跟他一个寝室也是够辛苦的。”陆简菱偷偷笑了。
这时依然没说一句话的长发女生还是狠狠心甩掉了男生的手,食堂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发出一阵哄吵,还有多围观群众拍手拍出了花,而红发男生则始终保持四肢撑地,垂头丧气状。
校门外,树荫下,马路边,陆昔言与爸爸妈妈一一惜别,陆简菱冷眼旁观爸爸妈妈强调的所有注意事项,她只觉得一切都似曾相识。
“当年我入学的时候你们说的就是这些话了,你们是怎么做到七年后重复得一模一样的。”陆简菱摇了摇头,换来妈妈的一记白眼:“新生入学要注意的不都是这些吗?就是老生常谈再讲一次都不为过。”
“哎,车来了。”爸爸去拦车了。
“那我们先走了。”交代完陆昔言,妈妈又转过头面向陆简菱:“你也在这边工作,你记得多照顾点知道吗?”
陆昔言点点头,做了个OK手势。
爸爸妈妈坐的车慢慢远去,陆简菱慢慢走到陆昔言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看都还是个高中学,不像大学生。”
陆昔言不太想搭理他,背上背包,准备转头走了:“你没有别的要交代的话,我就走啦。”
“等一下,别急嘛。”陆简菱从包里翻出一小串钥匙,“呐,给你。”
“什么?”
“我公寓的钥匙,上面还有门禁卡,我家的地址你也知道在哪里吧,有空随时到我那住两天。当然啦,只准睡沙发。”
“我有学生宿舍,干嘛去你那?”
陆简菱伸出食指在陆昔言眼前左右晃动:“年轻人不要小看大学生的交际,说不定哪天你在外面喝多了还得让同学抬到我家呢。”
陆昔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收好钥匙:“知道了,请问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啦,你的行李我就不帮你拎到宿舍楼下了,先告辞!”说完,陆简菱一蹦一跳地消失在街角拐角处。
陆昔言走到男生寝室楼下的那时候,看到那个安保跟几年一样,撑着大脑袋眯眼睡觉,旁边一只大橘猫对着路过的行人“喵喵”叫,几年不见,它似乎又胖了。
他分到的宿舍在八楼尽头,拖着行李一顿好找。到了寝室门口,他特地看了看贴在外面的名单,除了他还有三个人:杜昭立,李念儒和秦多。
进了宿舍,他刚放下背包,手机响起消息提醒:“到寝室了吗?”是妈妈在群里发的,并且艾特了他。陆昔言赶紧回到:“嗯,在收拾东西了”
此时门口处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
“哟,兄弟,你也是这个宿舍吗?”进来一个剪着平头的男生,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宿舍,“感觉我们宿舍比隔壁要大一些,是因为在尽头的缘故吗?啊,忘了说,我叫李念儒。”
“你好,我叫陆昔言。”
“陆,路线?”他转了转眼珠子,“哦,是昔言!宿舍外面还贴着我们的名字。”他又看了看其他床铺,“就你一个吗?其他人都没来呀。”
“是呀。”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只听到门外不断有行李拖动的声音,高年级学长的歌唱声,以及彼此之间的招呼声。
“我想我还是先收拾行李吧。”
“对,我也是。”
“乒乒乓乓”的行李收拾声让沉默更加理所当然。
“对了,我们寝室的杜昭立,他今晚不住这。今晚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李念儒突然打破沉默。
“为什么?”陆昔言正在铺床铺,“他是本地人吗?”
“不是本地人,不过是他爷爷送他来上大学的,他不放心老人家今晚一个人住酒店,明天再一个人坐火车回去,所以他明天才回来。”
“是这样。”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今天在食堂,”轮到陆昔言找话题,“看到一个红发的男生被女朋友甩了,还有很多人围观,你看到了吗?”
李念儒愣了愣,才慢慢回复到:“嗯,怎么了?”
陆昔言回头笑了笑,以示友好:“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夸张的。”
“那你觉得是那男的活该吗?还是女的太绝情了?”
陆昔言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思索了一番后回答道:“先不说男生在生活习惯上的问题,出轨这件事本身就不对,所以女生会离开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感情的事,我们外人不好评价,但是当事人都得好好珍惜才对。”
又是一阵沉默。
“我好像说得太多了。”陆昔言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觉得是那男的长得怎么样?”李念儒这个问题更加让人措手不及。
“这个嘛,”陆昔言努力回忆,“当时坐得比较远,看不太清,只知道一头红头发。”
“是不是长这样?”李念儒递过来手机上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留着细碎短发的男生。
“好像就是长这样,不过这上面是黑头发。”
“那个呀,那个是假发,是戏剧部的道具。”
李念儒这番话让陆昔言有点思维跟不上。
“道具?假发?”
“在食堂那段是在演戏,说的话都是剧本上的台词。啊,对了,这个人,”李念儒拿起手机指了指刚刚的照片,“就是我们今晚不住在这的室友,杜昭立。”
陆昔言一时找不到该接的话。
“啊,对了,那个跟他演分手戏的女生,其实就是我,是我演的。”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