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两步,莫不凡就道:“你是真想挣陈府那一份厚礼啊,带这么多人来!”
“你若不想挣,大可不必跟着我们。”我道。
“我跟着你可不是为了挣钱。”他道。“虽说我认同不了你的做法,却还是十分敬重你的修为的,想跟着你多学一些。”
“排队啊!”洛子辰瞟了他一眼,面色不善,“我都还没学什么呢,你少来套近乎。”
莫不凡眼睛一亮,似是发现什么宝贝似的,“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略懂而已!”洛子辰道。
“那不如我们改日切磋一下?”莫不凡问道。
我看了他一眼,“先办正事行吗?”
“当然,当然。”他尴尬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来到第一户人家,洛子辰去敲门,出来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妇人,她打量了我们一眼,十分疑惑,眼底也满是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修道之人”,莫不凡道,“你家中可有人病了?”
那妇人并不惊讶,点了一下头。
“我们可以见一见吗?之前我们遇到一个孩子,他路过古月村后也病了,我想知道这村庄的孩子是不是得了一样的病。”
妇人犹豫的看着他,“你能治好?”
“我当然……”,他毫不犹豫的开口,随后又意识到什么立刻改了口,“……咳,我们当然能治好。”
“说实话”,妇人道,“我女儿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邪。”
为什么?”莫不凡问道。
“我相公就是村中唯一的大夫,可他也找不出病因。而且自从那井冒出金光后,我女儿就病了,还有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是突然间就病的。我看你的打扮像是个道士,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随着她进了院子,来到屋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莫不凡上去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回头看着我,神色沉重了起来。很显然,这孩子也丢了天魂,但是她的情况要比陈家那个小男孩要好上一些。
“怎么样了?”妇人满脸焦急,“我女儿究竟是中邪还是生了怪病?”
“大嫂,您别急”,莫不凡安慰道,“您女儿这样子多长时间了?”
“从那古井冒出金光两日后,村子里的孩子就都病了,到现在有五六日了。”
“你们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或者村子还有什么其他的怪事没有?”我道。
妇人摇摇头,“我和孩子极少出门,平日里都是在家整理药材,只有古井发光的那天我们去看了,村长说古井发光,应是吉兆,所以大家都去观看,可是看了一会我就带孩子回来了,之后再也没出去过。”
洛子辰看着我,问道:“我们是否去其他人家看一看?”
“恐怕都是一样的。”我道。
“那一定是与古井有关了。”洛子辰道。
“你要不再试试招魂术?”莫不凡问我道。
我摇摇头,“没用的。”
“为什么?”他不解道。“如果真的与古井有关,那这些孩子一定是因为古井才丢了天魂,陈家孩子的天魂也一定是在这里丢的。”
“我感受不到任何的魂魄气息。”
“你不是说他们的天魂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吗?”莫不凡道。
“是啊。”我直直看着窗外,“什么地方呢?什么地方可以把这些天魂隐藏的毫无痕迹呢?这些孩子又为什么会丢了魂儿呢?”
莫不凡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
我看向那个妇人,“你方才说是村长告诉你们古井冒光是吉兆吗?”
她点点头。
莫不凡更加摸不着头脑,看向洛子辰,“她说过她脑子不太好使,是真的吗?”
“你才脑子不好使。”洛子辰道。
“这孩子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是先别出门了,尤其离那古井远点。”我对那妇人道。
她点点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女孩,“可是,她什么时候能好啊?”
“我会尽量帮你救她。”
“好。”她握住我的手,恳切的看着我,“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救好她,只要她能好,我愿倾尽所有来报答姑娘。”
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出了门,我对洛子辰和莫不凡道:“这边只有这几户人家,我们分头看看吧。”
他们俩都表示同意,我们便各自去查看。将近一个时辰,我们又回到这里汇合。简单说了一下彼此的情况,基本上一致,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加起来一共有十三户人家的孩子丢了天魂。其中三户是两个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才不过两三岁,这就是十六个孩子。三个年岁最小的孩子正好在我去的那三户人家里,他们的年纪实在太小,情况有些不太好,不过幸好可以借助母体元神气息来稳住他们的魂魄。
但是长久的拖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往古井那边走,去和大花还有白逸尘汇合。
不过我们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回来。我则拜托捕头差人去把村长找来,我有个小小的疑惑。然后我们三个就接着去研究那古井。
莫不凡十分不解,围着井转了好几圈。“你说这古井发光的意义在哪?还是佛光,佛光也夺不了人的天魂啊!”
洛子辰开口,“肯定是有用的,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弄这些。”
“那到底用来做什么呢?”莫不凡道。
我看着他俩围着古井转圈,把我都快转晕了,转头唤出神之笔,催动其探寻周围不一样的地方。但是神之笔在我周围转了几圈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我是不信的,这里的正常定然是一种诡异的不正常。
等了一会,大花和流萤姐姐回来了。
“如何?”我问道。
“十五个孩子,全都丢了魂儿。”大花道。
“有没有情况特别严重的?”
他点点头,“不过我按照你的方法,取母体元神气息护住剩余魂魄,还可支撑一段时间。”
“老白大哥还没回来,也不懂这护魂之法,你去帮他一下。”
“好。”他说完转身就走,流萤姐姐还要跟着,被我拉住了。
她不解的看着我,“怎么了?”
“你跟着他做什么?”我笑道。
“就是……就是想帮忙啊!”她道。
“你当心点。”我低声道。“你修为低,别叫莫不凡那傻小子看出破绽。”
“你都说他是傻小子了。”流萤姐姐笑道。
“好了”,我拍了拍她,“你先歇一会。”
这时,一个衙役带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走了过来。
“阁主”,衙役道,“这就是古月村的村长。”看那村长一脸茫然,衙役又解释了一下我的身份,“这是知府大人请来的高人,来救你们村中生病的孩子。”
“哦?”老人神色有些不信,不过大概碍于知府的身份,还是对我很客气,“那就多谢姑娘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姑娘啊?”
“莫轻尘。”我道。
他顿时有点意外,“我听过这个名字,你是落尘阁主?”
莫不凡走了过来,道:“老丈,连你都知道落尘阁?”
老人笑了笑,“听说过,落尘阁有位半仙,法力无边哪!”
莫不凡看着我,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我倒现在都有点不相信,你这个看起来比我年纪都小的姑娘有如此大的名声。”
“有落尘阁主在此,一定能救我们村的孩子。”老村长道。
“村长,请您过来,是有一点小疑惑。”我道。
“阁主想问什么?”
“这口井发光之前村子里可有什么异常?”
老村长摇摇头,“我们村子一直都很正常,就是这井在那天夜里突然发了光。”
“为什么您认为井发光是吉兆呢?古井成仙的说法又从何而来?”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发光怎么就是吉兆了?太阳不是也会发光吗?大旱之时,可没人想见太阳。
老村长想了一下,道:“是因为之前我们村中路过一位道长,他说这井已有百年历史,在大山的灵气滋养下生出了灵性,毕竟我们村建在这南山脚下,古井下的地脉和南山一脉相承,自然是有灵性的,说不定某一天就能成仙。于是我们每日都会来祭拜这井,很快消息就传出去了。”
“什么样的道长?”我道。
“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好像是从外地来的。”
“他还在村子里吗?”
老村长摇摇头,“应该不在了,那日他说完我就没有见过他了。”
莫不凡在一旁道:“他说可能成仙你们就信啊!你们村子里的孩子都那样了,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可是那井里光确实让人觉得十分神圣,触摸的时候会觉得心里十分澄明。”老村长道。
“你能触摸?”莫不凡惊讶道。
“最开始的一天我们大家都能摸得到,后来就只有孩子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莫不凡道。
这就可以解释之前陈老爷也能触摸金光,并且能够取走井水的原因了。可是后来只有孩子能碰,这就奇怪了。修道之人尚且要凭借道家内功才能触摸,小孩子为什么能碰?莫非,这金光就是为了小孩子设下的?
“村里所有生病的孩子是不是都碰过古井?”
“这个我也记不清楚了”,老村长叹道,“但是也并不是所有碰过古井的孩子都生病了啊。阁主,听说您法力无边,以您看来,这古井发光到底是不是吉兆啊?”
“这是一个假象。”我道。
他看着我,起先有点惊讶,但随后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望了古井一眼,又转头看向我,脸上只剩下了担忧,“那这是谁弄出的假象?我们村子里孩子生病,要是与这个有关,那岂不是故意害我们村子里的孩子吗?”
洛子辰看向我,“说得没错,既然这金光是人为布下的,那肯定有目的,而这村子里孩子都丢了魂,想必这就是目的,只是不知道什么人想要这些孩子的天魂。”
我点点头,“最重要的是,要这些孩子的魂魄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不是好事。”莫不凡道。“这是明显的杀人害命。”
“道长”,老村长顿时大惊失色,“你是说我们村里的这些孩子会死?!”
“不会不会”,莫不凡急忙安慰道,“只要我们把他们的魂魄找回来就没事了。”
“那阁主”,老村长恳求的看着我,“就拜托了你了,可一定要救救这些孩子们,我的小孙子也病了,他才三岁啊!”
“此事先别声张”,我道,“村长且安心,好好配合我们就是。”
“好好”,他道,“我一定全力配合阁主。”
“关于那个道长,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我问道。
村长一脸沉思后叹道:“当时他说完这古井可能会成仙之后,我就忙着召集大伙儿设香案祭拜,之后人太多我也没有注意他到底是往哪里去了。”
“好。有劳村长了,您先回去吧。之后若有需要,我们再去拜访。”我道。
老村长点点头,跟着衙役走了。
我们四个走到大树下的几个木墩子上坐下,洛子辰就道:“尘尘,你怀疑那个道长?”
“也谈不上怀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莫不凡问道。
“说不上来”,我叹了口气,“就是觉得怪怪的。”
莫不凡撇了撇嘴,“我看你就是个怪人,还觉得别人怪?!”
“对我妹妹客气点”,流萤姐姐拍了他一下,“你可还欠着救命之恩呢!”
“就是”,我道,“我们落尘阁救人,可从不空手而归,还没跟你算钱呢!你最好别那么多废话。”
他抽了一下嘴角,道:“修道之人,守护人间正道,救苦救难乃是本分,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回报啊钱啊之类的?”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真是害人不浅啊!”我叹道。“你心有善念是好事,可别一根筋到底了。”
“这怎么叫一根筋呢?”莫不凡继续道。“这叫信仰,而信仰是要坚守的。”
“你一边坚守去”,我道,“让个位置。”
回来的是大花和白逸尘,大花直接拽起莫不凡,和白逸尘一起坐下。
“怎么样?”洛子辰开口。
“十六个孩子。”白逸尘道。
“有三个年纪最小的,也是最虚弱的,不过我已经暂时稳住了。”大花道。
“十六,十五,十六”,洛子辰道,“再加上陈府的那个,一共四十八个孩子,四十八条人命啊!要真是有人故意害这些孩子,该是多残忍无情!”
“是啊!”流萤姐姐道。“轻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把刚刚老村长跟我说的话,挑重点跟白逸尘和大花说了一遍,希望在他们俩去查探的过程中有什么异常是能够跟这些对应上的。但是很遗憾,他们俩遇到的只有那些生病的孩子,并没有其他疑点。
不过他们都对老村长提到的道士感到一丝疑惑。
得了他们的肯定,我更加觉得这道士有问题。
莫不凡本来对我们忽略他有点不满,但是听我们说完,他也觉得很有道理。“我师父说过,修道之人如果能遇见有灵性的东西,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借助它们的灵气,可以提升自己的修为。可是这个道士却不见了,总不会是他的修为太高所以不需要借助古井的灵气。因为如果他的修为很高的话,那他应该能够知道这光是假的吧?”
我看着他,心道这傻小子还是不笨的。
他见我盯着他,有点疑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有点道理。”我道。
他笑了一下,“不过也说不准,也许人家是高风亮节,不屑于借助灵气。”
“刚夸完你就犯傻!”我无奈道。“这要真是有灵气的东西,不仅对修道之人来说可遇不可求,对妖物也是极大的吸引,他要是那么高风亮节,岂能放任不管?”
大花用一种看着白痴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庐山派究竟是怎么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
莫不凡挠了挠头,尴尬一笑,“我不说话了行不行?”
我就着莫不凡之前的分析继续道:“如果他知道这光是假的,却不说出来,那这就是问题了。”
“我们可以再大胆一点猜测”,洛子辰道,“说不定这金光就是那个道士搞的鬼,借什么古井成仙的名头,来谋取自己的私利。以前我在开封的时候,遇到一件很像的事情。”
“说说看。”我道。
洛子辰点头,缓缓说道:大概三年前在开封,从外地流传过来一个教派,名叫望月,信奉神佛,弘扬佛法,讲究众生平等,曾以法术令佛陀现身,得到不少百姓的膜拜。他们说什么小孩子心思澄明,心无恶念,一心念佛更容易修身养性,接近神明,可保一生顺遂。反正就是一堆的好处,自然吸引了很多人将孩子送去跟着那些人修炼。哪成想,那望月教皆是一群骗子,只不过是借着修行的幌子收揽大批孩子,然后把这些孩子通过船只卖到它国去做奴隶。幸好当时被官府查明真相,把那望月教一干人等全部打入天牢,才救下了那些孩子。所以,你们觉不觉得这古井成仙会不会也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小孩子的天魂?”
“很有道理。”我道。“可是所有的魂魄气息都无迹可寻,我们的猜测也只是猜测。”
“可以引出来。”白逸尘开口。
我们都看着他,他接着道:“假设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不管布下佛光的人是不是那个道士,这个人一定是要借助这古井吸引更多的孩子来此,他才能得到元神。如果古井有异,他很有可能出现。”
“可是,官府的人很早就来了,并且将这里围了起来,不让人靠近。他如果在村子里,应该早就出现了。”我道。
“对啊!”洛子辰也道。“这里的孩子几乎都丢了魂,并且好几日了,说不定他要的数量已经够了,否则他肯定还会再想办法撺掇村民的。”
白逸尘还是神色淡淡的,“古井既有害处,必然要毁,若猜测皆是对的,毁了古井可一举两得,若错误,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
他说的倒也没错,我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反正也确实得破坏掉古井的光芒,防止它继续害人。不如正好借此,看看能不能引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那好”,莫不凡跃跃欲试,“怎么破坏这井?”
“跳下去。”我道。
“啊?”莫不凡又惊又不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这种自杀式破解之法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洛子辰也很意外,“尘尘,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了。”我道。
他看了大花一眼,似乎是想确认我是不是在玩笑,不过大花没有丝毫表情,反而道:“我下去看看。”
“不是”,洛子辰皱眉道,“为什么要跳下去啊?”
“金光是从水里出现的,自然要下去看看原因啊!”我道。
“会不会太危险了?”他道。
“放心吧。不会让你去的。”大花站起身。
“黑面神,我是担心你好不好?”
大花看了他一眼,“那行,过来拉绳子。”
我们一起走过去,将绳子的一端系在树上,另一端系在了大花的腰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小心,他便踩到了井沿上,纵身跳了下去。之后他立刻用剑鞘,卡在了井壁上,身体就挂在了那里。幸好这井壁年头太久,已经出现了许多坑洼。他稳住身形,慢慢就着绳子往下去。
这井其实挺深的,金光弱下去后,再往下看,里面有点阴森森的。
大花很快就贴近了水面,剑已出鞘,被他握在手里,是他最惯用的方式,要是水下冲出个什么东西,正好砍过去。
不过水面平静的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花示意我们继续放绳子,他要下水里去看。
流萤姐姐开口,“会不会有危险啊?”
洛子辰看着我,“尘尘,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聚气”,我道,“震散这金光。”
大花依言照做,金光很快散去。而水的更深处却透露出一点亮光,这光芒越来越大,似乎在上浮。
“那什么东西?”莫不凡喊道。说着,就开始拽绳子。
大花脚在井壁上踢了一下,一个翻身越出井口,而水下的光芒也紧随其后,飘了出来。
我伸手抓住它,摊开在众人眼前。
这东西居然是一颗佛珠,此刻还在发光,看来这就是媒介了。
“这佛光好强啊!”莫不凡道。“果然是有一种神圣的感觉,比一般的佛家的法宝还要厉害!”
“可是这东西也不能夺人魂魄吧!”流萤姐姐道。
“的确不能。”我道。“应该另有蹊跷。”
“那我们现在先离古井远点吧。”洛子辰道。“说不定放下这颗佛珠的人一会就出现了。”
附近正好有一间空院子,是村里专门招待官员的地方,不过房间不多,只有两间,知府的人已经全占了。不过常知府得知我们要继续留下来,便命人腾出了一间给我们。
也不错了,起码我们能坐下喝口水。外面那古井自从发光后,没人喝过里面的水,幸好这村子里不只这一口井。
这院子里还有厨房,大花烧开了水,泡了一壶茶,我们几个四处坐着,喝了好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