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着白奕尘将洛子辰抬到马车上,一路纵马扬鞭,总算赶回了落尘阁。叫来了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听到他说没事我才松了一口气。
洛子辰的伤都是皮外伤,只要好好休养,按时上药,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落尘阁有专用的大夫,高金聘请的,医术上的能力我并不怀疑,他这样说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大夫给他换好药,就出去了,花花跟他去取药,顺便给凌修他们送去一些。白奕尘担心凌修的伤势,也就一起去了。
洛子辰还没有醒,我去厨房端了一碗粥回来,又坐了一会,他才悠悠转醒,本着善良的品质我本想好好关心他一下,没想到他看着我竟然来了一句,“我脸没事吧?”
我抽了一下嘴角,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道:“命重要还是脸重要?”
他尴尬的笑了一下,“都重要。”
“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你这张脸”,我叹了口气,“才把手伤成这个样子吧?”
洛子辰挑眉笑道:“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若毁了这张脸岂不是成了这世间女子的一大憾事?”
我看着他这张欠揍的脸,握紧了拳头,“我发誓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看着我的模样,洛子辰急忙往后缩了一下,“尘尘,我现在是病患,你可悠着点!”
我叹口气,端过一旁的粥碗,“刚刚熬好的燕窝粥,趁热吃。”
洛子辰伸出缠满纱布的双手摊到我面前,无奈的看着我。
“算我欠你的”。我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张嘴!”
“烫!”他笑道。
我吹了吹,再次放到他嘴边,这才吃了下去。这一碗粥吃完,我端过药,“大夫说你只要按时吃药按时换药就不会留下疤痕。”
洛子辰笑着看着我,“尘尘,其实你温柔起来挺好的。”
我翻了个白眼,“张嘴。不想我捏着你的鼻子灌下去,就给我老实点!”
“别。”洛子辰听话的张开嘴,“我最听你的话了。”
我偷笑了一下,喂他吃药,看着他眉毛眼睛都快拧在一起了,只觉过瘾。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想不到也怕吃药。不过这家伙也算有点骨气,硬是没吭一声,一勺一勺的喝完了,才长叹一口气,“良药苦口,这话一点没错啊!”
“行了”,我端起空碗,“好好休息,晚上我会叫人给你送药的。”
“不行。”他严肃道。“我要你喂我!”
“想的美!”我转身出去,将空碗送到厨房,然后在二楼找了个空的包厢坐下喝茶。
茶杯握在手里,可是我却没心思喝茶,我的脑中一直都在回响山怪死前说过的话,他说我在骗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是谁杀了他?我想这才是关键吧。
我在这里坐了能有半个时辰,手里的茶早已凉透,我刚打算换一杯,却有人先一步拿走我手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新的热茶,放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看了一眼,正是白奕尘。他在我面前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底下的戏台,但他更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有话要说吗?”我道。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摇头。
“没关系”,我道,“你说吧。”
“我会帮你找到真相的。”他虽然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可是他的眼神却带着郑重的承诺,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心。虽然我老是叫他冰块脸,但其实他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
“我才不相信山怪的死亡是一个巧合”,我喝了一口茶道,“焚烧他的烈火并非上天降下的雷火,那是不是普通的道术,而是道术与妖术的结合。”
“道法和妖法如何能结合?”
“道法是为了降妖而生,从这一点上看,二者注定不同道,但是这只是世人的浅见而已,天地自然,万物之中,道万千,法唯一。人可以修妖法,妖自然也可以修道法。妖道并修,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明白了”。他道。
我看了他一眼,“我有一些古书,都是一位老朋友所赠,记载了一些奇闻异事,你若感兴趣,我可以拿给你看。”
他点点头。
“那走吧。”我站起身,“我给你去拿。那些书都在我房间里锁着,都是破旧的古书,还有一些是残卷,用羊皮包裹着才能保留。我很宝贝这些书的。”
白奕尘跟着我来到房间,我的房间跟书房是连在一起的,光是书架就放了三个。上面放的书各种各样,但只局限于奇闻异事类,这就是为什么我文采不高的原因。但是要是论起旁门左道,我还是能够信手拈来的。
“这有些书都已经绝世了”,白奕尘道,“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平日里就喜欢这些旁门左道,奇闻异事,很多书都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鬼市里淘来的。这些书有的其实我自己还没有看过。”我去鬼市其实就是为了这些古书,现在的书被后世整修改编重订,再加上文字的差异,可能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这些书其实不算得上太古老,更老的都在我的密室里锁着呢。那都是一些残卷了,记载着一些更古老的传说,但我坚信那不是传说,而就是曾经遥远的历史。
我回头看向白奕尘,他拿着一本破旧的羊皮卷,翻阅起来,我见他认真的模样,也就没打扰他。独自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说实话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对于山怪这件事,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着手去查。
不行。我得从头到尾顺一下思路,要不然我就成了木头脑袋了。
首先,山怪是被一个修行妖道并修的人杀死的。那我应该让花花去查一查最近钱塘是不是来了什么奇怪的人,再用罗盘测一测是不是有什么妖异邪祟。山怪有千年的修行,能够杀死他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小妖小怪。
也许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了,希望会有线索。
“老白大哥”,我回头看着他,“你去看凌修的时候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比如说他们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白奕尘摇摇头,“我问过他,他带着人本来是在山间种树,后来突然起了雾,大家看不清方向,只听见呼救的声音,赶过去的时候发现树林之间只剩下大火。”
“都快正午了,林中起雾必然不寻常。”我道。“明日我会派人继续到天门山查一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白奕尘点头,沉默了一下,突然问了我一句,“你饿吗?”
我愣了一下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主动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吃饭这种事他一向都很随意,刚才突然这么一问,还真叫我有点不适应。不过转而一想,他再怎么冷淡随意,也是要吃饭的啊。
于是点头如捣蒜,“好饿的。”
他放下书,站起身道:“走吧。”
“洛子辰手受伤了,我们去和他一起吃吧。”
白奕尘点头,于是我们出门吩咐伙计将饭菜直接送到洛子辰的房间里。他手伤得很重,我们去的时候,他刚想喝水,可是连茶杯都端不起来。
我急忙扶他坐好,然后将茶杯端到他嘴边,“我不是让人来照顾你吗?伙计呢?”
“他去取药了。”洛子辰道。
“你饿了吧?”他喝完了水,我将他扶到桌子边坐下,伙计已经将饭菜端过来了。
“我都快饿扁了”,洛子辰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你们去哪了?”
“我问你啊”,我盛好饭放到他面前,“当时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不是要我植树种草吗?”洛子辰示意我喂他吃饭,看在他手伤不能拿筷子的样子,我只好喂他吃饭,然后他口齿不清的跟我们讲了当时的经过。
原来他们当时一起在树林间植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起了大雾,他还很奇怪,太阳那么大,竟然还会起雾,而且雾大的什么也看不清。接下来他们就走散了,再然后周围就变得很热,也许是温度升高雾气开始散去,然后他就发现周围起火了。
“不过这火好像很烫,我只碰了一下,就感觉快要融化了,好不容易逃出去,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洛子辰咬掉最后一口鸡肉,意犹未尽的看着我,“我能不能吃那个鸡腿?”
我夹过鸡腿放在他的碗里,“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今天不跟你抢了。”
“真是难得你这么温柔”,洛子辰笑道,“要是你再喂我把这个鸡腿吃掉那就更好了。”
“这种事情还是我代劳吧!”花花突然推门进来,手里的剑径直放在洛子辰面前,看似随意却满怀威胁。
洛子辰缩了一下脖子,笑道:“这种事怎么敢劳烦花大侠?”
“没关系”,花花用筷子夹起鸡腿,“乐意效劳。”
我笑了一下,看向白奕尘,“我们吃饭。”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洛子辰控诉,“我是个病患啊!”
“不好意思”,花花将一勺米饭塞进洛子辰的嘴巴里,“我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温柔这种东西不适合我。”
“药材都送去了吗?”我问道。
花花点头,一边往洛子辰嘴巴里塞东西一边道:“小姐,男女有别,洛公子养伤期间还是我照顾吧。”
“好啊。”我道。
“尘尘”,洛子辰叹道,“你就不管我了吗?”
闻言,白奕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确实不方便。”
洛子辰打量了一眼自己,不解的看着他,刚想说话,花花又在他嘴巴里塞了一块青椒,“吃饭。”
其实也没有衣衫不整了,只不过他被伤的这些地方都露在外面,这样有益伤口愈合。
“有道理”,我应了一声,“花花办事我最放心,他说会好好照顾你,那就一定会的。”
吃完了饭,洛子辰的药也送到了,我本来想喂他的,但是花花先一步接过药碗。还没等我说话,白奕尘就把我拉了出去。
“干嘛去啊?”我不解道。
他没说话,拉着我出了门,然后将我送回了房间。“早点休息。他有我们照顾。”他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莫名其妙。
我对着关紧的房门翻了个白眼,才刚吃完饭,休息什么?不过正好我还有书要看,我转过身想去书架旁,哪知刚一回头,我就看见了一个人正在在帘子后看着我。
“谁?!”我吓了一跳,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砸了过去,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似乎只是一个虚影,茶杯穿透他的胸膛直接落到了我的床铺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只不过他好像有点眼熟,帘子恰好遮住了他的脸,模糊而不真切,像极了不怀好意的窥视。
他动了一下,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准确来说,是从帘子后面飘了出来。
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的那一刻,我愣在了那里,“其华?”此人正是当初被我用玄剑之火灭了的桃木妖,什么情况?他不是已经去投胎了吗?难道他变成鬼来找我复仇了?
一瞬间我心里闪过无数种念头,不过我脸上还是十分淡定的,“你怎么进来的?”虽然我很淡定,但是我心中更多的是疑问,落尘阁自我接手以来,平日算卦驱邪捉鬼降妖,是以我在一些装饰上巧妙的画了一些符文,普通的灵异鬼怪是靠近不了的。
他看着我,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难道你不是应该好奇我为什么没有死吗?”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有点意外,“残魂?”
“你的雷火还不足以杀了我,只不过毁了我的躯体而已。”他收起那副冰冷的笑容,但似乎是在嘲笑我。
“残魂只能附着在有灵力的东西上”,我顿了一下,看向手腕上的羽灵石,当时它虽然没有被开启,但是也是宝物,难不成......我皱了一下眉头,“你附在了我的手链上?”
“准确来说”,他坐在桌边,“是被它吸进去的。”
有点意思。我挑眉看着他,“那你是来报仇的?”
他的眼神有点暗淡,看着我道:“你觉得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吗?”
也是。他现在只是一缕残魂,靠着羽灵石的强大灵力才能在人世停留。若说还有什么本事,那就是装鬼吓人了。
我耸了耸肩膀,“那你是要我帮你投胎转世?”
他摇摇头,眸光中带了那么一点期盼,“我想再看一看这个人世。”
我沉默了一下,心中无声哀叹,他真正想看岂是这个人世?不过我什么也没有说,既然他命不该绝,我又怎么能赶尽杀绝?
“只要你不再害人,我可以答应你。”我道。“不过有一点”,我严肃的看着他,“你不能附着在我的手链上。”
“我元神受损,能与你说话亦是靠着灵力支撑,如果离开,我恐难维持人形。”他淡淡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变了很多,以前这个家伙自恋又自大,现在好像突然大彻大悟了一般,又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在坦然的接受着宿命最后的安排。可是他又心存流连,放不下这个曾经带给他伤害的人世。
我的心情很复杂,复杂的重点在于,羽灵石自从戴在了我的手上,我怎么也拿不下来他,也不知道玉衡是怎么解开的,反正我是拿不下来。这意味着我吃饭睡觉洗澡上厕所换衣服都要带着它。他如果附在这里面,那我还活不活?!
他似乎明白了我心里所想,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我这段时间虽然住在你的手链中,可是一直在沉睡。”
去你大爷的!我心里咆哮,这都什么事啊?
“绝对不行!”我斩钉截铁的看着他,“要么你去投胎,要么你去找别的法宝。”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你既然通晓天机,见多识广,应该知道灵力强大的法宝是可以衍生出自己的空间的。手链的强大灵力就像是一片海洋,置身其中,如同身在水中,外面的一切都看不到,只有强大的灵力碰撞才会有所感应。我能够醒来许是因为你之前动用过手链,强大的灵力流转才让我醒了过来。”
“那也不行!”任他说的条条是道,我依然不肯退步。我又没亲眼见过,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这家伙之前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我才不信他!
他笑了一下,竟然有那么一丝奸诈,“没办法。我是被你的手链吸进来的,你想赶我走怕是没那么容易。”说完,他化成一道流光落入了我的手链中。
“不行!”我皱眉拍打羽灵石,“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快出去!”
“我要睡觉”,里面传来他慵懒的声音,“别吵我!”
“你?!”我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什么缺心眼的破石头?乱吸什么残魂?不过倒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笑了一下,凌空画了一道符印隐进羽灵石,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下子他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且没有我的允许,想出来都困难。
解决了这件事,我很放心的伸了个懒腰,从架子上拿过一本书,以一个算不上优雅的姿势趴在了床上,随手将外套和鞋子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