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那一夜的醉酒,第二天果然一睁眼就感到脑袋炸裂般疼痛,于是一股脑从床上爬下来,好不容易站起身就半眯着眼循着直觉伸手朝门那一边去了。
忽然,一阵食物的馨香扑面而来,她微微愣了一会儿,缓缓醒过神来一步步穿过走廊,抬头就看见此时他正穿着一袭毛衣休闲裤站在厨房里,手里端着一个装着面包的盘子。
说不上来那一刻她的感受到底是什么,反倒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有些模糊的印象,她默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身上穿的衣服,才放心松了一口气。
责备?争执?还是据理力争?一切能做的,她都已经做过了,只是于他始终毫无用处。
这一天早晨见他,说起来算是拿完结婚证后第一次她和他面对面相处,可她并不觉得这一幕是应该正常的,一时感觉头很痛心好乱,索性一声不吭转身冲进洗手间,“砰”的一声狠狠将门摔上。
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没有感到多意外,伸手摘下围裙放到一边,就端着盘子坐到桌前静静等着。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始终没有出来,大概等到她以为他已经走了,才从洗手间里慢慢走出来。
“坐下吃早餐吧!”他抬头看着那一刻准备再次转身的她,若无其事淡淡说道:“坐下来和我一起吃早餐,这对你来说不难,可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僵在原地,不明白那一刻为什么自己会犹豫,低下头思前想后许多事情,发现一切仍然无解,终究轻叹一口气转身走到餐桌前坐下。
此时,他低头看一眼已经坐下的她,伸手将那一杯早已泡好的蜂蜜水缓缓推到她面前,依然若无其事说道:“先喝完这杯水,等你好受些了,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她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眼前这一步,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算计,心底有些暗暗的气愤,一伸手抓过桌上的水杯一股脑灌下,就目光直直看向前面始终一脸云淡风轻的他。“林少爷,说吧!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顿时愣住了,没曾想过她会如此阴阳怪气叫着这样生疏的称谓,他的心好像突然被狠狠扎了一下,尖锐的刺痛瞬间从胸口蔓延到全身。
他缓缓抬头看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静静看着她好久好久。
她看到这一幕,默然将脸转向一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漠然坐在那里。
他暗自轻叹一口气,伸手继续给手里握住的一片片面包涂抹上番茄酱、芝麻酱还有辣椒酱,然后一一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吃吧,这是我们那么多年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两个人的早餐。因为昨天回来得太晚,我怕打扰你休息,所以今早没有亲自给你做早餐,但是我保证从明天开始,以后每一天我都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蔬菜粥和……水煮鸡蛋。”
她听着他那像极投降似的妥协,心底不禁有些于心不忍,默然回过头看向盘子里那三片面包,明明知道那是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就像他一开始为能有今天所做过的一切,算计、背叛甚至不择手段,或许只是因为现在的他到底还活在十几年前的那一个梦境里,不过此刻的她依旧没有办法接受眼前这一切“被迫式”的安排。
最终她犹豫再三依然固执抬起头看向一边,一边伸手将面前的盘子推到他面前,一边用近乎玩笑开口说道:“不用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现在最爱的早餐只有我爸妈能做出来?至于你林大少……是绝不可能的,所以没必要白费心思了。”
他没有反驳,低头看着眼前的盘子,好久好久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脸色渐显失落,最终依旧将盘子推回到她面前,只是再没说一句劝她吃早餐,异常平静抬头看向一脸固执的她说道:“再有一段时间,你的工作就会恢复正常。趁着这段时间,你可以在家先整理整理下一阶段的工作思路,还是你想和伯父伯母出去散散心都可以,还是……你也可以先想想关于我们的婚礼。”
“啪”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桌面,她猛地站起身,压低着头狠狠看向此时将那一切说得太过顺其自然的他,莫名感觉此时从他嘴里听到“婚礼”两个字竟是那么的令人生气和反感,不觉冷笑着嘲讽道:“林泽瀚,你……到底期盼从这虚有其表的婚姻得到什么?我的爱,还是……我的心?”
听到她语气里透出的冷漠和嘲讽,听去生疏冰冷像极一柄尖锐的利刃瞬间划过他的心口,那一种说不上来的刺痛莫名就让他愕然间倍感窒息。
可那一刻理智却告诉他,以后、以后的以后,这样的讽刺必然是他面对她时不可逃避的,就渐渐越发镇定下来,终于低头沉默好一会儿,他忽然笑了,缓缓抬头看向她那漠然的目光,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得意地说道:“当然,如果现在你乔木伊愿意主动给我,我林泽瀚倒是很乐意照单全收。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我到底是为什么要你和我结这婚,不是吗?”
那一脸莫名其妙的宠溺神情,目光温柔而明亮,看去像极小时候坐在她对面用餐时他发呆的模样,莫名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不觉默然站直身体低头看着他,嘴角冷漠的笑意渐渐消失,渐渐清楚自己终究争辩不过眼前执迷不悟的他,终于一声不吭转身走开了。
他回过头看她渐渐走开的身影,心底的失落至极再也掩饰不下去,低头看着她一口未动的早餐,暗自轻叹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开始收拾。
“叮……”突然,茶几上手机响了,他放下手中的盘子,伸手从一旁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就走过去接通了电话。
“泽瀚?”电话那边传来萧绪慈熟悉的声音,他站在那里轻嗯一声当做回应,仍感觉从未习惯听萧绪慈那么亲近叫自己的名字。
“今晚上我已经为你和伊伊安排好一场盛大的庆婚宴,你们一起来参加,好不好?”萧绪慈若无其事说着,语气甚至带着些许莫名的喜悦。
他微微一愣,没预期萧绪慈此时还能如此坦然和平静面对一切,一时没能猜透她的心思,不觉沉默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绪慈……还是不用了,谢谢你的安排。可你知道,现在我们都还在新闻报道的风口浪尖上,我想现阶段尽量保持低调比较好一些。”
第一次听他如此正常而心平气和待自己,这一头萧绪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破心口,痛到无以复加,但她还是尽量装作笑了。“泽瀚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你也开始顾及什么舆论问题了。这一段时间里你做的一件件,恐怕是不上新闻头条才奇怪吧。但现在为了能够尽快从舆论里脱身出来,我想如果你、伊伊还有我一起出现在媒体镜头下,才是最好的办法吧。所以来吧,我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你放心带伊伊来,这就算是……算是你没和我商量就悔婚了,最后一次成全我。毕竟……我是真的爱过你林泽瀚,既然一切已经走到最后,我也需要给自己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他听着那一些话,不知为什么心底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心酸,脑海里渐渐浮现那些过往的年岁里一直追在自己身后萧绪慈的身影,才渐渐发现原来自己竟和萧绪慈是那么的像,一样执迷不悟、一样奋不顾身,极尽所能留在自己真正爱的一个人身边,就像服从上天旨意般毫无条件也从不回头。
可他一路走来,考虑最少的也是这一个一直围绕在身边却习惯被自己视而不见的人,但那毕竟是二十几年时光的相伴啊,甚至要比他与乔木伊都要长,他的心底终究有那么几分歉意,不觉轻叹一口气对电话那边的萧绪慈郑重其事说道:“绪慈,对不起。为这一路走来,我完全没能顾上你,为我的那些自私和任性,还有所有的擅作主张。对不起,萧绪慈。但我林泽瀚今天在这里对你发誓,这一辈子不论我和萧伯伯走到怎样的境地,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是你一辈子的朋友。所以今晚我一定会去的,还会带上伊伊一起。”
那一刻,听着他迟来的道歉和醒悟,萧绪慈的眼眶淡淡蒙上一层轻雾,只是那一点微弱的安慰到底抵不过一夕间被林泽瀚不顾一切抛下所遭受的煎熬和伤痛,不觉暗自冷笑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笑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林泽瀚,我当然是愿意的。正因为我们现在一样还是朋友,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的,不是嘛?”
“嗯。”说不出再多的抱歉,他用力点了点头,默然松了一口气。“那晚上再见吧绪慈,我先挂电话了。”说完,将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