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房间里有熟悉的感觉,当她终于睁开双眼慢慢清醒过来时,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灰黑色的窗帘、床单还有装饰品无一不透露出主人偏好异常理智、冷静的半压抑格调。
她甚至都来不及细想,只感觉到全身无力、意识有些模糊,但固执如她坚持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
好不容易推开了门,就看见那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背影在客厅的厨房里低头忙碌着,似乎一点也没发现自己,于是她扶着门准备走过去看清楚。
这时,他忽然转身面朝向她,身穿一条浅色围裙低头认真准备着餐盘,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暮地愣住了,再抬头看了看四周,感觉那应该是林泽翰独自住的一个公寓,才慢慢回想起来发生在那天晚上还有医院里的事情,本能觉得有些难为情想要离开了。
“你的东西,伯父伯母都收拾在家好了。估计待会就会有人帮忙送过来,还有你住在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和伯父伯母商量过了,也已经给孟辰枫发短信告知了。如果你还有其他事情想要做,现在就告诉我...我全都一起处理了。”话说得从容淡定,语气和缓得如同老夫老妻一样,甚至都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处理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告诉孟辰枫一切前因后果。
她一时感觉一切犹如晴天霹雳,难以接受的瞬间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昏睡的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不仅从医院搬到了林泽翰的家,还被“强制”进入了一种与他同居的奇怪节奏里,她不觉气不打一处来。
但此时没有任何力气做出反应的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最后的最后反倒莫名其妙平静下来,一声不吭地一步一步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
他看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反而有些怀疑,不禁皱了皱眉,低头继续将刚熬好的粥倒进了白色的瓷碗里。
她坐在那里,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就默然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她该如何向孟辰枫解释清楚眼前这荒唐的一幕,是将那一切原原本本全都告诉他,还是......默然间,她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感觉从一开始就因为林泽翰的存在,自己和孟辰枫的感情每一步都走得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充满了误会和不停的解释,虽然孟辰枫总是在用他特别的包容心化解了她心底许多的挣扎和无力,但她知道如果以后真正想要与孟辰枫走得更为长远,那么她从来需要做的就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林泽翰彻底从自己的生活离开。
而自从重逢的那一天开始,她已然用尽了各种理由和借口去推开他,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用自私自利的全然不顾他的感受的语言刺伤他、推开他,有过乞求、有过威胁、更有过许多许多的争辩,几乎就要达到利用自己真正想在一起的人来隔绝他的一切的地步,这于她而言已然到了最后的底线了。
可是他却依旧固执,不顾一切地固执,奋不顾身地固执,原来想要拥有的只是“她”,十八岁时候的她。
只是......或许......她心底一直害怕的,也始终忌讳的,才是真正能让他彻底死心的“真实”吧,用现在已与从前极为不同的自己逐渐让他意识到,他此时所面对的只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切已然物是人非,如果他再不去改变,就只能陷在旧时的陷阱里沉沦到无可救药。
曾经的她是这样,所以撕心裂肺痛过、哭过、挣扎过甚至沉沦过,当她终于明白面对现实里逐渐发生了变化的一切,她只能像柳絮般随着时光渐渐消失在他的生命里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世间最大的力量莫过于时间,如果她还期望着自己能像从前一样活在过去的光环或阴影下,她就永远都没有办法向前迈出一步,那足可以拯救自己出困境的一步。
所以,最后她选择了改变,选择了渐渐放下甚至遗忘、抛弃,唯一的信念只剩下“活下去”,在没有他存在的世界里独自坚强地活着。
想到这里,她默然睁开眼抬起了头,看见他正在认真摆放盘子的模样,莫名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曾经在无数次深夜的梦里,孤独如她像一个噬梦者般深陷在一样的现象情景里不可自拔,只是为在那一瞬间让自己感触曾经令自己温暖过无数次的温暖,可他却已然远在天涯、遥不可及。
现在清醒之后的她早已习惯独立和坚强的生活,那一个始终无法实现的梦也早已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因为终究没有期待了,她也就不会再感受到“痛”。
而面前固执如他到最后应该也就会变得和自己一样吧,若是对自己失去了最初的期待,那么也就不会再痛,也就可以真正放开她,放开从前那早已远去的一切。
“可以了,过来吃吧。”这时,他站在客厅餐桌前低声对她说,目光淡淡地看向她这一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正好与他对上,只是没有了任何的情绪,慢慢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都是你爱吃的,有西红柿炒鸡蛋、丝瓜蛋汤还有凉拌腐竹。”他轻声说着慢慢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一边伸手端起她面前的碗从瓷盘里勺出一碗白粥,然后轻放在她的面前。
她没有抗拒、排斥和怀疑,只是默不作声地慢慢拿起来一旁的汤匙,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这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吧,从小到大的习惯是她很少生病,但每一次生病都要比一般人更重一些,需要修养更长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此时的她虽然感觉好多了,但仍旧有一丝头晕目眩的感觉,口鼻里的干燥感让她倍感不适,那嘶哑的喉咙有些灼痛,让她每咽下一口粥都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痛。
“慢点吃,不然等粥再放凉一点。可能就会感觉好一些的。”他的话突然温软了几分,少了些许的疏离感,静静望向她的这一刻眼底透着些许情不自禁的心疼和担忧。
她默然间抬头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回去了从前,那担忧而专注望着自己时一动不动的紧张模样,依然是那么的熟悉而温暖。
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她慢慢放下手中的汤匙,对着他淡淡地说出来第一句话:“你也吃吧,不要再看着我了。谢谢你做的饭菜,辛苦了。还有对不起......虽然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健康做要挟别人的筹码,这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