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尽管只是初秋时节,暑热在前一刻还在肆虐,然而当雨幕笼罩着云城大学这座全国著名学府的时候,凉意便瞬间占据了主导地位。
这场雨并不算大,但是却一直淅淅沥沥不曾停歇,从下午一直到了深夜。
在图书馆南门的屋檐下,一个身着月白长裙的少女站在那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夜色如墨,细雨如织,月白色的裙摆仿佛明月柔和的光晕。她踮着脚尖,视线略过图书馆门前的博爱广场,向着教学主楼的方向不断张望。或许是因为裹挟着冷意的风太过无情,少女那瘦削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她咬着樱色的下唇,圆润的杏眸隐隐有委屈的光芒闪烁。
陆陆续续有背着书包的同学从她身边经过,许久之后,整个图书馆空无一人,就连值班的保卫也已经离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真冷!”少女按捺下心底莫名涌动的慌乱,跺了跺脚,看了看右手手腕上的手表,皱了皱纤长的柳眉,喃喃道,“这么久了,他还没来,图书馆都关门了。”
“阿月,阿月,我来了——”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正从远处跑过来,高举的伞因为跑动所带来的剧烈晃动并没有起到挡雨的效果。
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被唤作“阿月”的少女猛地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姣好的面容露出笑意,向着少年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下一刻,少女却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鲜血从少女的太阳穴汩汩涌出,仿佛不竭的泉水,一点一滴带走少女的生机。自少女精致的侧脸蜿蜒而下的鲜红血液,最终流入地面上浅浅的一层积水之中,在暗夜渲染开一抹妖冶的红。
黑暗中,端着消音狙击枪的蒙面男子满意地离开。
大雨中,少年猛地停住,如遭重击,双膝一软,雨伞顺着他无力的手滑落在地。冰凉的雨水打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他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握拳重重打在石砖上,哭声渐起。
“阿月,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惜,那个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少女,看不到少年的忏悔,听不到少年的话语。
翌日,这样一则新闻占据了云城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云城大学爆发校园枪击案,云城市市长云昭的独女云月不幸遇难。
市长云昭责令有关部门加强安保工作,更有专案组介入调查命案,只是却并没有查到什么结果。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在东方的古老国度里,居然会爆发印象中只会在西方资本主义世界里发生的校园枪击案。
只有当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人们才会在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幸,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
人们在议论着云市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云城是不是被境外恐怖分子渗透,云城大学里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密……却没有人会想到,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豪门恩怨的狗血情节,只是过程太过简单粗暴,并且好巧不巧还发生在了市长的女儿身上。
作为云城市市长的独女,云月的身后事自然办得很是庄重。云月的父亲云昭身着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惨白着面容,接受着来自本市各界名流的悼念关切;云昭的第二任妻子颜如忆站在云昭身后,也是素服在身,眼眶微红,被几位相熟的夫人劝慰着。颜如忆手里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那孩子穿着精致的黑色小西装,五官与云昭有些相似,正是颜如忆为云昭所生的儿子颜晖。然而,云月的继姐莫念尘却没有出现在这里,其中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
云端之上,两个身着白色深衣的人正在一边观看云月的葬礼,一边进行极为无聊的对话。
“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葬礼是什么样子,你也算是幸运了。”
“滚开,我都被枪杀了,你还这样说风凉话,有没有同情心啊。”
“被男朋友和继姐姐背叛的感觉怎么样?你继母也真是心狠手辣,居然真的如同小说桥段一样买凶杀人。”
“你能不能闭嘴……”
“你们云家到底有多少钱,能让你继母他们兵行险招?要知道华夏国的法律对枪支弹药管束还是极为严格的。”
“反正换成百元大钞能砸死一百个你。”
“又不是我杀了你,说几句又不会怎么样,你干嘛凶我。”
“可是我死了,这才是重点。再说,这也不是凶你啊,只是陈述事实。”
“你都死了,还这么大气性。”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不是人了。”
“呜呜呜呜……”
哭泣的正是云月,确切来说是云月的魂体。
就在不久之前,尽管云月的身体已经死去,可是她的灵魂却并没有消散,而是飘飘荡荡飞至云层。她惊觉自己竟然可以站在云层,如履平地。然后,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居然还有一件古色古香的白色深衣蔽体。
她有些惊讶于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然而更让她诧异的是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着同款白衣的清隽少年。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何来历,不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便也与那白衣少年瞎扯起来。
视线转回此时此刻。
云月对面的白衣少年一脸无奈。既然面前的少女能够成为神选者,那么她的心智毅力无不是上佳人选,这样的作态肯定不是真的。明知道云月是装的,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尴尬了一会儿,才道:“成为神选者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反正你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惺惺作态?”
“我是舍不得我爸爸,呜呜……”云月拿深衣的宽袖擦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呜咽着说道,“你这种石头一样没感情的人怎么会懂?”
白衣少年皱了皱纤长漂亮的眉,抬手扯了下云月另一只干净的袖子,缓缓说道:“我是不懂得感情,只是我想说,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已经死了。成为活跃在时空中的神选者有什么不好,若是你能一直完成任务,便能够成为像我一样的接引者,甚至是时空管理者,可以任意穿梭三千世界,回溯时光更不在话下,还能与时空和时空之神同在;即便是任务不成陨落了,也算是多活了些时日,总不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