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周房间的门虚掩着,高夏敲了几声,得到应答后才走了进去。
进去一眼瞧见的是一张大书桌,后面是半面墙的书架,全被塞得满满当当。
靠窗户放着米白色的布艺沙发,没有茶几,只在旁边摆了个精致的圆形浅木色小桌子,上面折着一份报纸。
书房的窗户很大,窗帘没拉,能清晰地看见小区路灯温暖的光。
卧室跟书房之间有墙壁隔着,留了个门洞,没有装门板,高夏便径直走了进去。
宋不周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坐在床上,腿上盖着个薄毯子,抱着电脑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
高夏没说话,把装着药的袋子和热水一起放在了进门的边柜上,拿着温度计走到宋不周床边,轻快的拆开了外包装。
“我买了温度计,”说完高夏又觉得这不是废话么,在心里跟自己翻了个白眼,把体温计递了过去。“腋下,二十秒就行。”
宋不周听话地接了过去,“谢谢。”
高夏看着他甩了甩温度计,乖宝宝似的把胳膊伸开夹上了温度计,有点想笑。
她没忍住说:“这个不是水银的那种,不用甩。”
发烧之后的宋不周好像有点迟钝,只看了高夏一眼,什么也没说。
高夏心想,不用测了,已经烧糊涂了。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待着,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二十秒就好像二十年那么漫长,高夏有点站不住了,就去边柜那里拿水和药。
回来的时候体温计刚好发出测量结束的蜂鸣提示。
“多少?”高夏问。
“三十八度七。”宋不周答。
“吃点药吧,”高夏把热水递给宋不周,“我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水杯是新的,我周末才买的,你可以放心用。”
宋不周带着颇为遗憾的表情喝了一口。
温度刚好,不烫嘴,很好入口,但进到肠胃里是暖的。
他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上次生病被照顾还是割阑尾的时候,老妈还一直在旁边纳闷为什么美国割阑尾要三万刀。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宋不周良好的自我管理,身体一直很好,一年到头感冒的时候都很少。
就算感冒也几乎不发烧,头晕咳嗽就顶破天了。
常年独居,宋不周自己买点药吃了,就算了事了。
从前他也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妥,还很省事,现在看来真是悲惨极了。
宋不周忍不住用余光瞟高夏两眼,见她正在十分专注地看着退烧颗粒的说明书。
高夏看完抬起了头,宋不周的余光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
“喝一袋就行,两小时以内退烧就没事了。喏,”高夏拿出一袋递给他,“给你。”
宋不周撕开包装袋就要往嘴里倒。
高夏惊讶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宋不周有点茫然:“吃药啊?”
“这是颗粒,拿来喝的,不是干噎的。”高夏想也不想就拿过宋不周手里的退烧颗粒,“我去给你冲开。”
等高夏走出宋不周房间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管的有点宽了。
药给他买回来了,说明书上写的都是中国方块字,他自己不会看吗?就算全是英文人家也是留过学的啊!爱怎么吃是他自己的事,呛住了还是噎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高夏看着手里撕开了一个小口的退烧颗粒,生吞了包装的心都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高夏只能认命地去找了个纸杯,倒了点热水,又跑去厨房找了个勺子把药搅匀,磨磨蹭蹭地进了自己刚出来的那个门。
“给,”高夏把冲好的药递过去。
“麻烦你了,”宋不周真挚地说了句,“谢谢。”
可高夏只从这两句话里听出了拒之千里的客气,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无名火,她烦躁地想,都他妈是你自找的。
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语气尽可能的平静,“感冒药在那,你比对自己的症状挑着吃吧。”想想她还是客气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高夏走之后,宋不周才拉过床头柜上的那个塑料袋来看。
抗病毒口服液、清开灵胶囊、复方氨酚烷胺片,大概是不知道哪种对症,就多买了几种。
袋子底下还有几包颗粒,宋不周以为是自己刚刚喝过的退烧药,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几包板蓝根。
宋不周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药盒子,不自觉的就笑了。
他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挑个觉得对症的吃了几片,然后舒舒服服躺下来盖好了被子。
塞翁失马,宋不周无耻地想,生病真好。
俩人都是一觉到天亮。
高夏起得比平常晚些,除了因为睡得晚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上午不用去公司,准备直接去定好的发布会场地考察。
U系列的新品发布会已经不远了,很多细节都要开始着手准备,所以她约了方琦直接在场地见面。
昨晚的事让她不那么愉快,早餐也没心情弄了,吐司烤都不烤,凉着嚼一片,再喝杯温水就算糊弄完了。
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高夏朝宋不周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估计已经走了吧,她想,应该早就退烧了。
可是高夏坐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却发现宋不周的所有鞋子都整齐地码在鞋架属于他的那一块,一双也不少。
没走?
高夏鬼使神差地退了回来,走到宋不周房间门前,轻轻转了下门把手。
门没锁。
高夏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只是预防万一的怀情况而已,人道主义,还是人道主义。
“宋不周?”高夏也不管别扭不别扭了。
没有人应答。
高夏把耳朵贴在门上,依稀能听见点脚步声,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她突然有点讨厌这房子超凡的隔音效果了。
正在高夏站直身子准备打开门进去的时候,门自己开了,宋不周顶着满脸的疲惫站在了高夏面前。
高夏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摸了他的额头。
她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怎么比昨天还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