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于头顶,抬眸可以清晰看见如同碎钻嵌满的天际,幽蓝夹杂着闪光的景象如此美丽,令人不由自主望而失神,今夜无风却很凉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花朵的香甜,脚下是柔软的草地茵茵,夹着羊肠小道蜿蜒伸长,这些都是现代都市难以一见的景色,在妖界却是平常稀疏。
风逸墨下山已经有好几个月,原本他是打算下来历练的,可此时找她似乎成了唯一的目标,迫切的想问清楚她为何离开,和他在一起不好吗,还是已经厌倦了?明明他已经决定放弃飞升成仙,明明他已经决定雷劫过后就向她表明心意,只要等他回来他们就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他回来了,她却走了,找寻了很多城镇,找寻了很多地方,蓝夕却像蒸发了般毫无音讯,他身边的花痴倒是越来越多,然,不管见了多少女子,风逸墨眼中只有那个离开的女子,相识将近一千年之久的清纯佳人。
靠着树干席地而坐,风逸墨今晚在这片树林中停留,上挑的凤眸妖娆勾人,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与情意,火堆映照在俊脸上,为他的身姿披上一层迷离之色,俊美如此,令女性不自觉沉沦。
相隔不远,蓝夕倚着树干坐在石头上,同样的火光映照在容颜之上,为她的美丽平添了恍惚之色,旁边,一方湖泊静静倒映着美丽的夜空,微波荡漾出如花的景色,这里如此安静,只有火柴的声响偶尔暴动。
雪狼本就听力敏锐,风逸墨经历第二次雷劫后实力在妖界已是中等偏上,不远处的动静自然知晓,也感觉到那边弱小的妖气,虽然蓝夕说过她身上已经被上界三皇子注入了妖气以掩盖魔族气息,可经过一次次失望后他已不会过去一探究竟,只当那是只偶尔碰到的小妖怪罢了。
妖怪相见并不像人类想的那般剑拔弩张,动不动就出现伤亡,他们相遇相见认识的打个招呼,不认识的就此别过,或者如同交友般从陌生到熟悉,一切只按照他们的心性进行,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人类那些阴暗的勾心斗角,没有上位者那些虚伪的套路。
以强为尊,有实力便可居人之上,所以妖王那个位置只要努力就能得到,若依靠旁门左道终究会被拉下来,当然,也有不少妖怪会选择另一条道路,吞噬其它妖怪的内丹增加实力和修为,如此做的结果注定了不能成仙,却在选择正确的前提下可以短时间内变强。
天亮了,风逸墨往南,蓝夕向北,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擦肩而过。
兜兜转转一年后,妖界某个繁华城市,风逸墨自东边进入,蓝夕则是从西边踏进了城门,这一次,二人会相遇吗?
一年的时间他们并没有改变多少,甚至可以说从未变过,至少外貌上是如此。
这座城市街道错杂,热闹的市中心就占据了纵横十条,商店、客栈等商业性质的产业在这里云集,风逸墨住在云林,蓝夕住在梵天,一家朝南一家朝北,两家客栈仅隔着两条街,他们的距离很近,却始终不知彼此就在不远处。
风逸墨依旧每天外出寻觅,蓝夕却在客房睡到中午出门游览风景名胜,直到深夜二人才返身回客栈,每次不同的返回路线,可每一次他们都选择了错开的道路,或者隔着一个过道,或者只差一个拐弯的距离,或者只需要他或她抬起头便能看到对方,奈何每一次皆失之交臂。
此时,他们擦肩而过的次数何止十次。
一个月后,蓝夕从东边离开了这座城市,风逸墨直到三个月后才决定离去,而他离去的方向正是她之前选择的东边,为他们之间创造出了希望。
有时候,上苍总喜欢转希望为失望!
听说,妖界最大的城镇将举行盛大的节日,风逸墨隐隐觉得蓝夕会去那,以她喜欢玩的个性一定会去那,所以他去了。
事实上,蓝夕确实如他所想去了,也玩的很开心。
节日和人类的春节很像,却是妖怪们自发举行的,他们设立一个日子,在这一天共同庆祝,共同祈祷往后能够达成心愿,祝愿往日的不快与不幸随风而散,谁说妖怪无情,他们同样有愿望,有不幸,也有一颗想爱人与被爱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达成的心。
宽阔干净的街道上,林林总总的摊位,层出不穷的叫卖,震耳欲聋的鞭炮,此起彼伏的欢笑,不远处热闹的叫好声,但见密密麻麻的头颅在眼前攒动,好一派兴隆景象,若人类在此一定惊得下巴掉到地上,因为眼前的一眼竟和人间差不多。
诚然,妖怪也要生活,妖怪也要吃饭穿衣,他们不是原始的野兽,不再选择生吃鲜肉,也不会光着身子走动,渐渐的便演变成如此光景,做生意,赚钱,娶妻生子,这些在岁月打磨下成了必然产物,变成如今人类难以想象的景象。
蓝夕随着人流走在街上停停看看,隔壁街上,风逸墨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一个往北,一个往南,隔着一排建筑相遇而错开,这是他们第几次的擦肩而过?已经数不清了,难道他们今后真的就此下去了吗?
随着日头西落,节日画下了句点,妖怪们渐渐散去,风逸墨站在城门口看着一点点变得空荡的街道,心,痛着,也开始一点点变冷,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找了她多久,这些日子中,他几乎踏遍了整个妖界,遇到了许许多多事,实力提高了却始终不开心,他知道,唯有她出现他才会高兴,可她究竟在哪?
之前便已说过,命运总爱拿你开玩笑,就在风逸墨心灰意冷之际,就在他考虑是否放弃回到雪山之巅之时,佳人的倩影不期然撞进视线,她换了一件红衣裙,大朵大朵的牡丹在裙摆处绽放,如墨的长发如同其她人般梳成了发髻,用簪子和发带加以点缀。
女子依旧清纯可人,却在眉宇间增添了一抹风情妩媚,比在雪山之巅更为迷人!
心,猛然失去了跳动,周围的一切瞬间从视线中消失,见到她这一刻风逸墨才发觉他有多想她,想得刻骨铭心,想得撕心裂肺,所以此时他是如此的开心,如此的雀跃不已。
身形闪动,男子在女子还未察觉时靠近,在女子未来得及躲开前将她紧紧拥入胸怀,呼吸着女子身上的淡淡梅香,一如记忆中那般好闻,柔软的娇躯宛若无骨,不顾她的挣扎将她锁在臂弯中,贴近她的耳际低低怒吼,“你这女人,这么长时间到底跑哪去了?!”
闻言,蓝夕突然停下了所有挣扎,清澈的眼眸中掠过惊讶与欣喜,她没想到风逸墨会下山来寻,当初他不是不告而别了吗?
不在意怀中人儿的沉默,风逸墨原本便没打算让她回答,不管她当初为何离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她,此时此刻正拥抱着心爱的女子,而且,既已寻获,那么此后他不接受分离。
天地间忽然失色,偌大的地方只剩下这对相拥的男女,听不到周围的掌声,看不到那些为他们鼓掌的妖怪们,亦看不到街角处那个冷酷邪魅的男子。
后来,风逸墨常常想,如果此时他看到了那个男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心中挚爱,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还是那片树林,还是那方湖泊,在城中相遇后,风逸墨带蓝夕来到这里,他们第一次擦肩而过的地方,当听她说一年前来过这里时,当听她说这些日子去过的地方后,他诧异的发现那些地方自己都去过,而且时间相差不久。
男子哑然失笑,温暖宽大的手掌包围着女子的柔荑,磁性醇厚的嗓音自薄唇中溢出,“真是上天弄人,你说的这些地方我都去过,我们常常相隔很近,却一次次再度分开。”
闻言,蓝夕眼中浮现出惊讶,继而亦勾起苦涩的弧度,俯首看向相握的两双手轻咬唇瓣。
“蓝,以后不许离开我,更不许不告而别。”
男子霸道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蓝夕有些反应不过来,稍稍延缓后才知道那声“蓝”是在叫她,心有些慌,却被无尽的温暖包围,女子天生敏感,对待感情尤甚,所以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可她这时还不知道喜欢并不是爱。
“明明是你先不声不响抛下我走的。”低着头嘟囔,对于他当初的不告而别,蓝夕依然在意。
“笨蛋,我是去度雷劫,怕你担心才不跟你说的,谁知道等我回来你已经走了。”一声夹杂着宠溺的轻骂,风逸墨手下用力将她带入怀间,知晓当初的离开只是一场误会而异常高兴。
“你才是笨蛋,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只假妖怪。”女子娇嗔着反驳,微红的双颊在夜色中尤为美艳。
湖光月色,俊男佳人,湖面上不知何时聚集起了无数萤火虫,为他们刻画出一副唯美的如画,为气氛增添了浪漫,亲吻便自然而然发生了。
很久很久以后,风逸墨依然记得这个夜晚,记得当他亲吻她时的每一个瞬间。